三十四(第3/3页)

“放只碟子如何?”伦敦先生说。“克莱夫,一只碟子如何?有一次,俱乐部的顶棚漏雨,我按了铃,仆人就拿来了一只碟子。”

“我呢,按了铃,可是仆人什么也没拿来。”克莱夫说着,又按铃。“好的,咱们放一只碟子,阿尔赤。但咱们非把钢琴挪开不可。安妮的可爱的小洞也许会在夜里变大了。客厅的这部分,只搭了个单坡屋顶而已。”

“可怜的彭杰!”他的母亲说。大家都站起来了,仰望着漏洞。安妮着手把吸墨纸伸到钢琴内部去吸水。晚会结束了,雨漏下来向他们暗示自己的存在,他们尽情地开雨的玩笑来取乐。

“你端个盆来好吗?”当女仆应铃声而至的时候,克莱夫说,“还要一块抹布。喊个男的来,帮助把开间[5]里的钢琴搬开,地毯也撤掉。雨又漏下来了。”

“我们不得不按两下铃,按了两下呢。”他的母亲表示了一点儿意见。

女仆回来的时候,除了男管家,把猎场看守也领来了。于是她接下去说:“这才明白为什么耽误了,一向都是这样的[6]——要知道,咱们在楼下也有小小的轻松浪漫场面。”

“诸位,你们明天想干什么?”克莱夫对客人们说。“我得去游说,用不着跟我去。再也没有如此枯燥乏味的了。愿意带支猎枪出去一趟吗,怎么样?”

“好得很。”莫瑞斯和阿尔赤说。

“斯卡德,你听见了吗?”

“好男儿心不在焉。[7]”他的母亲说。钢琴勾住了地毯,仆人们顾忌当着绅士淑女的面提高嗓门,误会了彼此的吩咐,动作不协调,于是相互悄声问:“什么?”

“斯卡德,客人们明天要去打猎。不知能打到什么。我没把握。你在十点钟到这儿来。咱们现在去睡觉吧?”

“这儿的习惯是早睡,这你是知道的,霍尔先生。”安妮说。随后她向三个仆人道了晚安,率先沿着楼梯走上去。莫瑞斯留下来,选了一本书。莱基[8]的《理性主义史》能够填补空白吗?雨水滴到盆里,两个男仆在开间里的地毯上俯身嘀咕着。他们跪在那儿,就像是举行葬礼似的。

“该死,什么都没有吗,没有吗?”

“——嘘,他不是对咱们说的。”男管家对猎场看守说。

那是莱基的著作。然而他的脑子不灵,读不进去。几分钟后,他把它丢在床上,暗自思忖电报的事。处在彭杰的阴郁气氛下,求医的决心更坚定了。人生被证实是条死胡同,尽头是一堆污泥。他必须回到起点,重新做起。里斯利曾暗示,人只要毫不在乎过去,就能脱胎换骨,彻底改变。再见吧,美与温暖。它们到头来化为污泥,非清除掉不可。他拉开窗帘,朝着雨凝视良久,叹口气,咬紧嘴唇。


[1] 阿尔赤是阿尔赤鲍尔德的昵称。

[2] 高教会派注重圣职的权威、圣餐以及仪式,是英国国教会系统中的一派。

[3] 低教会派也是英国国教会系统中的一派,强调福音主义,不大重视圣餐、仪式以及圣职的权威。

[4] 亦称无政府工团主义或革命工团主义,主张工人阶级采取直接行动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包括国家),建立以生产单位的工人为基础的社会制度的运动。它盛行于1900—1914年间的法国,并对西班牙、意大利、英国等有相当影响。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已趋于衰落,但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它在欧洲仍有一定的影响。

[5] 开间是建筑物立面上竖向两柱之间或平面上两排柱子或柱墩之间的整个空间。

[6] 原文为法语。

[7] 原文为法语。

[8] 威廉·爱德华·哈特波尔·莱基(1838—1903)是爱尔兰历史学家。《理性主义史》一书深受熟悉达尔文进化论的读者们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