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6/6页)

伯爵在绝望中走出桑塞维利纳府。他看出公爵夫人已经拿定主意要和他分手,可是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狂地爱过她。我不得不常常提到这种事情,因为除了意大利以外,这种事情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不可能有的。他回到家里,一下子派了六个人到通往卡斯台尔诺佛和博洛尼亚的大路上去,而且都带着他的证件。“但是,这还不够,”不幸的伯爵说,“亲王可能想到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处死,来报复公爵夫人在要求他写那封性命攸关的信的那天对他采取的态度。我当时觉得公爵夫人越出了不应该越过的限度,为了弥补这种情况,我才干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傻事,把‘不公正的诉讼程序’这几个唯一能束缚住亲王的字略去了……呸!这种人能让什么束缚住吗?毫无疑问,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我是在拿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一切在冒险,现在必须用行动和手段来弥补这件冒失事。不过,如果我甚至牺牲了一点尊严,还是毫无收获,那我就抛下这个人不管。让我们看看他用谁来代替我,去实现他那些崇高的政治梦想,他那想做伦巴第立宪君主的愿望……法比奥·康梯不过是个傻瓜,拉西的才干也只限于用合法的手段把不合当局心意的人绞死。”

法布利斯受到的处分,如果超出了一般监禁的范围,那就辞去首相的职务。伯爵一旦下定了这个决心以后,就对自己说:“如果这个人因为虚荣心受到冒犯,就任性乱来,毁掉我的幸福,至少我的自尊心还可以保住……再说,既然我已经不把我的差使放在心上,我就可以放手做许多今天早上我还觉着办不到的事。譬如说,我要尽人力所及,帮助法布利斯越狱……伟大的天主!”伯爵突然打断了自己的话,叫起来,眼睛也睁得老大,就像看到了意外的幸福似的,“公爵夫人没有跟我谈到越狱。难道她一生中终于有一次没有说真心话吗?她和我闹翻,难道只不过是要我背叛亲王吗?好,一定这么办!”

伯爵的眼光又完全恢复了平素那种讽刺机敏的表情。“这个可爱的检察长拉西拿了主子的钱,就是为了做出所有那些让我们在欧洲丢脸的判决,但是我出钱叫他泄露他主子的秘密,他这种人也是不会拒绝的。这个畜生有一个情妇和一个忏悔师,不过他的情妇是个十分下贱的东西,我不能找她去谈,要是谈了,第二天她就会把这次见面告诉附近所有的卖水果的女贩子。”伯爵有了这一线希望,又振作起来。他朝着大教堂走去。他对自己的脚步轻快感到惊奇,虽然心里悲伤,还是不由得微笑起来。“这就是因为不做首相的缘故!”他说。这座大教堂像意大利的许许多多教堂一样,成了一条街通到另一条街的过道,伯爵远远看见一位代理大主教从教堂里穿过。

“既然我遇见您,”伯爵对他说,“那就劳驾一趟吧,免得我这个痛风病人累个半死地爬上楼去见大主教大人。如果他肯下楼到圣器室来,我真是对他感激不尽。”大主教得到这个口信,非常高兴。关于法布利斯的事情,他有许多话要和伯爵谈。但是首相猜到他要说的都是废话,所以连一句也不想听。

“圣保罗教堂的代理主教杜尼阿尼是个怎么样的人?”

“才气有限,野心倒挺大,”大主教回答,“不大有顾忌,而又非常穷,可我们哪一个没有缺点啊!”

“哎呀,大主教大人!”首相叫起来,“您的形容可以跟塔西佗媲美,”接着他就微笑着向大主教告辞,刚回到首相府,他立刻派人去把杜尼阿尼神父找来。

“我那位最要好的朋友,总检察长拉西的良心,是受您指引的,他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他没有再说别的,也没有再说客气话,就把杜尼阿尼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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