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美丽的(第6/15页)

“比这儿更美丽的地方是没有的了,”我思索了一下说。

我父亲听了微微一笑,双目注视着我。

“因为这是你的家乡,孩子。说到美丽,这也是事实。”

“你的老家可更美吗,爸爸?”

“不,然而,哪儿是一个孩子的出生地,就一切都变得美好又神圣了。你从来没思念过家乡,是吗?”

“哪里,不论去哪儿,都会思念家乡的。”

附近便是一片树林子,想我孩提时代,有时曾在那儿捕捉红胸鸲。走得再远些,还有一堆石头城堡的废墟,那是我们小时候堆搭而成的。可是,父亲这时已走累了,想休息一下,于是我们就绕道回去,从另一石径下山去了。

有关赫伦·库茨的消息,我巴不得多了解一些,但却难以启齿,因为怕别人看透我的心思。在那些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的空闲时间,在那些怀着美好向往的更多百无聊赖的放假星期天,我这年轻的心灵,却被自己初露端倪的憧憬和谈情说爱的规划所触动,为了这些总得有个良好的开端。但是,我却偏偏无从着手,而对这端丽少女的倩影,我内心活动得越厉害,也就越感到胆怯,不敢公开去打听她本人及其情况。

在慢慢地踱步回家时,我们从田野边采集了一大束一大束成把的鲜花,这本是一种艺术,我已好久缺乏习练了。在我们的家里,从母亲开始都已培养成一种习惯,不仅在每间房里摆上了盆栽,还在桌上、五斗橱旁都放上了鲜花。因此,这几年来,不知其数的花瓶、玻璃瓶和水罐,统统集中在一起,我们兄弟姐妹,每逢散步回家手中无不捧着这类野花和蕨类植物,还有树枝等。

我仿佛觉得,好些年来我没再见到这些野花了。因为它们看去完全变了样,每当我们向那儿散步,往往以富有画意的欢乐情绪,把它们当作绿色王国中的绚丽多彩的乐园来欣赏,何苦跪倒或蹲下,去鉴别和搜索个别最美的鲜花呢!我发现了一些隐蔽的小植物,它们的花朵使我回想起我们在学校时代的远足情况,另外有一种,则是我母亲特别喜欢的,也是由她亲自为之取名儿的。类似这些花儿,品种可不少,它们中的每一种,都可勾起我的一个回忆,而且从每支或蓝或黄花萼里,依稀我快活的童年时代,以异乎寻常的可亲可爱,在瞧着我似的。

在我家所谓的大厅里,竖立着许多松木书柜,里面横七竖八地堆着一套套没有得到很好保管的藏书,这乃是我家祖辈手里传下来的。作为一个小孩,我抖去了堆得厚厚的尘土,从这些发了黄的版本中,找到了《鲁滨孙漂流记》和《格列佛游记》。我马上读了起来,继而又发现了古老的有关航海和发现新大陆等历史书籍,最后却又获得了不胜枚举的精彩之极的文学名著,如《西格瓦尔特——一个修道院的故事》1、《新阿马迪斯》2、《维特的烦恼》以及《奥西安》3等,又找到了让·保尔、谢林、瓦特·司各特、波拉顿、巴尔扎克、维克托·雨果等著作,还有拉法特4相面术的袖珍版,无数精致的年鉴,袖珍本和人民年历,早期的附有库杜5维基的铜版画,较迟的有卢德维希·里希特6的漫画,还有瑞士木刻家迪斯坦利等。

到了晚上,只要不被家人拉去共同演奏,或者不跟弗里茨一起制造爆炸,我就从藏书里随意拿了一卷,回到自己的房里,衔着烟斗,对着发了黄的书籍吐出一口口烟雾,心想我的祖辈们对这些书籍真是爱不释手,他们看了时而唉声叹气,时而冥思苦想。其中有让·保尔的一卷《泰坦》,被我的弟弟撕得粉碎,拿去做了焰火。当我念完了一两卷后,想找第三卷时,他才把它拿了出来,这卷书早已被撕得面目全非了。

这些天的晚上,我们始终沉浸在欢乐而轻松的气氛中。我们引吭高歌,洛蒂弹奏钢琴,弗里茨抚弄提琴,妈妈则娓娓谈着我们孩提时代的趣闻轶事,波里在笼子里唠叨不休,不肯休息。父亲静悄悄地安坐在窗前,为小外甥粘贴图画册。

可是,一天晚上,赫伦·库茨又来闲聊了半个小时,我却丝毫没觉得这是个干扰。我自始至终诚惶诚恐地望着她,她长得如此美丽端好。当她来时,钢琴上的蜡烛点得正旺,她是在两重唱时参与进来的。然而,我却唱得很低,无非是想聆听她低沉音调中的每个声音。我站在她的背后,从烛光中看着她那棕色的秀发,它们正闪烁着金黄色的光泽;我看到她在歌唱时,肩膀在微微耸动,我心想,要是能在她的头发上稍稍抚摩一番,那有多好啊!

我不由产生一种毫无根据的想法,认为从早先开始,通过一系列的回忆,我与她从某种方式来说,早已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因为我从受坚信礼那日起,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而她是一副无所谓的友好态度,那便成了我的一个小小的失望。因为我并没有想到,每个关系仅仅是从我单方面成立的,在她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