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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逊维尔。甜点心的信上说的是杰克逊维尔。他从前在那儿的铁路工场里干过活,原来的老板答应从下次发薪那天起给他个差使。珍妮没有必要再等了,穿上那件新的蓝色连衣裙,因为他打算她一下火车就结婚,快点来吧,因为他想念她,想得都要变成糖了。来吧,宝贝,甜点心爸爸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的。

珍妮坐的火车开车的时间太早了,城里没有多少人看到她,但看到她走的那几个人可是饱看了一通。他们不得不承认,她很漂亮,可是她不该这样走掉,爱一个总是使你充满了渴望的女人太痛苦了。

火车自身撞击着,在闪亮的铁轨上一英里又一英里地欢跳前进。司机不时为火车经过的市镇中的人们鸣响汽笛。火车转轨来到了杰克逊维尔,来到了她想看、想了解的许许多多的事物前。

甜点心就在那又老又大的火车站等着她,穿一套蓝色的新衣服,戴着一顶草帽,第一桩事就是把她拉到一位牧师的家里,然后一直回到他独自睡了两星期等待着她来到的房间里。像这样的拥抱、亲吻、调情你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她高兴得害怕起自己来。当晚他们就呆在家里休息,但第二天晚上他们去看演出,然后坐有轨电车到处转,自己去亲眼看看。甜点心花的全是他自己口袋里的钱,因此珍妮没有告诉他自己用别针别在贴身的衬衫上二百元钱的事。费奥比坚持让她带在身上,别告诉甜点心,以防万一。她钱包里有买车票剩下的十元,就让甜点心以为她只有这点钱好了。事情也许不会成为她想的那样。她下火车以后没有一分钟不在笑费奥比的劝告,她打算在告诉甜点心肯定不会伤他的感情的时候把这件笑话讲给他听。就这样她结婚一个星期了,她给费奥比寄去了一张带画的明信片。

那天早上甜点心比珍妮起得早。她觉得挺困,就让他去弄点鱼来好炸了当早餐,等他回来她就打完一个盹了。他说他去弄鱼,她翻过身又睡着了。她醒来时甜点心还没有回来,钟上的时间不早了,她便起床洗了脸,洗了手。也许他在楼下厨房里弄早点,好让她多睡一会儿。珍妮下了楼,房东让她陪她一起喝咖啡,说她丈夫死了,早上一个人喝咖啡挺难受的。

“伍兹太太,你丈夫今天上午去上班了?我看见他好一阵子以前就出去了,咱们两个可以做个伴儿,是吧?”

“啊,是的,塞缪尔斯太太,你使我想起了我在伊顿维尔的好朋友,是的,你和她一样亲切友好。”

因此珍妮喝了咖啡,什么话也没问房东又回到了自己房间里。甜点心一定是在满城找鱼呢。她把这个想法放在自己面前,这样好不去多想别的。当她听见在十二点钟时响起的汽笛声后,她决定起身穿好衣服。就是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的二百元不见了。带着别针的那个小布口袋放在椅子上她的衣服下面,可房间里哪儿也没有那二百块钱。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如果钱没有别在她粉红色丝衬衣的小口袋里,那么就不会在她所知道的别的什么地方。但在房间里到处找能使她有事干,不停地活动对她有好处,虽说她只是沿着自己的足迹在转,并没有干什么事。

但是,无论你的决心有多么坚定,你也没法像榨甘蔗的马一样老在一个地方打转。因此珍妮便高坐在房间里,坐着,看着。房间里面看上去像鳄鱼的嘴——大张着要吞下些什么。窗外,杰克逊维尔看上去需要围上篱笆,使它不至于奔向太空的怀抱。这地方太大了,不温暖,更不会需要她这样一个人了。整整一天一夜,她像狗咬啮骨头般咬啮着时光。

早上很晚的时候,关于安妮·泰勒和“谁扔的”的念头来到她脑中。安妮·泰勒五十二岁丈夫死了,给她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家和保险金。

泰勒太太,新烫直了的染过的头发,不舒服的新假牙,像皮子一样的皮肤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脂粉和她的傻笑。她的风流韵事,和十几岁或二十刚出头的男孩子的暧昧私情,她花钱给他们买套装、鞋子、手表之类的东西,他们想要的东西一到手就扔下了她。等她的现款花光了以后,小伙子“谁扔的”来了,他斥责他的前任是个流氓,自己在她家里住了下来。是他动员她卖了房子和他一起到坦帕去。城里的人看到她一跛一跛地走的。那双太小的高跟鞋使她那看上去长满了脚趾囊肿的、疲累的双脚吃够了苦头。她的身体挤塞在紧紧的胸衣中,把肚子推到了下巴底下。但她是大笑着心里很有把握地走的。和珍妮一样有把握。

但是两个星期以后,往北去的区间火车的列车员和行李夫在梅特兰把她扶下了火车。头发一条一绺地呈现灰色、黑色、发蓝发红。廉价染发水所能有的一切花招全都在她的头发上表现了出来。鞋子和她干活累伤了的脚一样弯扭着,胸衣没有了,颤抖着的老太太全身肉都松垂着。你看得见的一切都松垂在那里,她的下巴从两耳旁垂下,像帘子一样波浪形地挂在脖子上。她的胸脯、肚子、屁股都松垂着,腿垂到了脚踝上。她不再傻笑了,只是呻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