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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姥姥这儿来,亲爱的,像从前那样坐在她怀里。你的老外婆不会伤害你一根毫毛,只要有办法,也不会让别人来伤害你。亲爱的,就我所知道的,白人是一切的主宰,也许在远处海洋中的什么地方黑人在掌权,但我们没看见,不知道。白人扔下担子叫黑人男人去挑,他挑了起来,因为不挑不行,可他不挑走,把担子交给了家里的女人。就我所知,黑女人在世界上是头骡子。我一直在祈祷希望你不会有同样的遭遇。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啊!”

老人把姑娘搂在自己干瘪的胸前,久久地坐在那儿摇着。珍妮的长腿从椅子扶手上垂下,长长的发辫低垂在另一侧摆动着。阿妈抱着哭泣中的姑娘的头,不停气地唱着一首祈祷赞美诗,半是呜咽半是吟唱。

“上帝怜悯我们吧!这么久都没有发生,但看来总会发生的。啊,耶稣基督!怜悯我们吧,耶稣基督!我尽了一切努力了。”

最后她们俩都平静了下来。

“珍妮,你让约翰尼·泰勒吻你,有多久了?”

“就这一回,阿妈,我根本不爱他,我这么做是因为——啊,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感谢你,我主基督。”

“我再也不这么做了,阿妈,请你不要让我嫁给基利克斯先生。”

“宝贝儿,我让你要的不是洛根·基利克斯,而是要你得到保护。亲爱的,我不是正在变老,我已经老了。不久天使就会拿着剑在某个早上在这儿停下,我不知道在哪一天、哪一个时辰,但不会很久了。在你还是我怀抱中的婴儿的时候,我请求上帝允许我在世上呆到你长大成人,他已经让我活着看到了这一天,现在我每天祈祷的是让这美好时光再延续几天,好让我看到你一生有了保障。”

“阿妈,求求你让我再稍稍等一等吧。”

“你别以为我不同情你,珍妮,因为我是同情你的,就算是我自己经受了生育之苦生下你,也不会比现在更爱你了。你妈妈是我生的,可事实是我爱你大大胜过爱你妈妈。不过,你要想到你不像大多数孩子那样,你没有爸爸,也可以说没有妈妈,她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除了我你没有别的亲人了,而我老了,头朝向坟墓了,你还不能独自生活,想到你会给逼得走投无路,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你流下的每一滴眼泪都从我心里挤出一杯血来。我得在死以前尽量把你安排好。”

珍妮发出了一声呜咽的叹息,老人用手轻轻拍着安慰她作为回答。

“你知道,亲爱的,我们黑人是没有根的枝桠,所以生出许多古怪的事来。特别是你。我是在农奴制度下出生的,因此我不可能实现自己关于女人应成为什么人、做什么事的梦想。这是农奴制对人的一种压制。但是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人怀有希望,不可能把人打击得消沉到丧失意愿的地步。我不愿被人用作干活的老牛和下崽的母猪,也不愿女儿这样。事情这样发生了,这决不是我的意愿。我甚至仇恨你的出生。但我仍然说感谢上帝,我又有了一个机会。我想布道,大讲黑女人高高在上,可是没有我的讲道台。农奴解放时我怀里已抱着一个小女儿,于是我说我要拿一把扫帚和一个锅,为她在荒野中开出一条大路来。她将把我的感受说出来。但不知怎的她在大路上迷了路,等我知道时你已经来到了世界上。因此当我在夜里照料你的时候,我说我要把想说的话留给你。珍妮,我等待很久了,不过只要你像我梦想的那样在高处站住脚,我所经受的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了。”

阿妈坐在那儿像摇婴儿般摇着珍妮,回忆着,回忆着。脑海中的图景引发了感情,感情又从她心底拉出了一幕幕的活剧。

“那天早上,在离萨凡纳不远的一个大种植园里,一个人骑着马跑来说谢尔曼(1)占领了亚特兰大。罗伯特老爷的儿子在奇卡莫加打仗死去了。于是他一把抓过枪,骑上他最好的马,和其他的白头发男人及少年一起出发去把北方佬赶回田纳西州去。

“他们都在为骑着马出征的人欢呼、哭泣、高声喊叫。我什么也看不见,因为你妈妈出生才一个星期,我还躺在床上。但是不久他假装忘了东西,跑进我的木屋,最后一次让我把头发披散开来。他像平时那样把手埋在我的头发里,揪了揪我的大脚趾,便闪电般随众人走了。我听见大家向他最后高呼了一声,然后主人的宅子和农奴的住处就变得冷清和沉默起来。

“夜凉了以后女主人走进了我的门。她猛地把门推得大开,站在那里拿眼睛和整个的脸盯着我。就好像她过了一百年零一个月,一天也没在春天里生活过。她走近来俯视躺在床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