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第四夜(第2/5页)

“怎么啦,怎么啦?”她说时不哭了,直盯着我瞧,而在她惊讶的双目中却闪烁着异样好奇的眼神,“您怎么啦?”

“这是无法实现的,但我爱您,娜斯简卡!就是这么回事!好了,要说的尽在于此!”我说着把手一甩。“现在您就会明白,您是不是还能像刚才那样跟我说话,甚至今后是不是还能容我对您说话……”

“呣,那又怎么啦,怎么啦?”娜斯简卡截断了我的话头,“那又怎么啦?我早就知道您爱我,不过我一直以为,您对我也就是那么单纯地、一般地喜欢罢了……啊,我的上帝,我的上帝!”

“起先确实是单纯的,娜斯简卡,可现在,现在……我正像当初您带着一个小包裹去找他的时候一样。甚至比您更糟,娜斯简卡,因为当时他并没有所爱的人,而您现在却有。”

“您这是在说些什么呀?我压根儿不明白您的意思。不过,我倒要问,这是要干什么,不,不是干什么,而是为什么您这样,这样突然地……上帝啊,我说的全是蠢话!可是您……”

娜斯简卡窘极了。她的两腮绯红,双目低垂。

“有什么办法呢,娜斯简卡,有什么办法呢?是我的过错,我辜负了……不,不,这不是我的过错,娜斯简卡,我感觉到这不是我的过错,因为我的心告诉我,我是对的,因为我决不会使您受委屈、受欺侮!过去我是您的朋友,现在还是您的朋友;我没有任何背信弃义的行为。瞧,现在我的眼泪正往下淌,娜斯简卡。让它们淌吧,让它们淌吧,眼泪对谁也没有妨碍。反正总会干的,娜斯简卡……”

“有话坐下来说,您坐下来嘛,”她说着要我坐在长椅上,“哦,我的上帝啊!”

“不!娜斯简卡,我不坐;我已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您已不能再看见我;我把话说完就走。我只想说,本来您永远不会知道我爱您。本来我想保守自己的秘密。本来此刻我也不会暴露自己的私心使您痛苦。不会!但我现在忍不下去了;是您自己开的头谈这件事,是您的过错,全怪您,不怨我。您不能把我撵走……”

“您说哪儿的话,我不撵您,不!”娜斯简卡说,一边尽其所能掩藏自己的窘态,真可怜。

“您不撵我?不!倒是我自己曾经想从您身边逃跑。我还是要走的,只是先得把话都说出来,因为刚才您在这儿说话的时候,我坐着实在沉不住气;刚才您在这儿流泪,伤心,是由于……是由于……(我还是实话实说,娜斯简卡,)是由于别人嫌弃您,拒绝了您的爱情,那时我觉得,我感到,我的心里却有那么多对您的爱。娜斯简卡,那么多的爱!……我因为自己不能用这种爱帮助您而痛苦万分……痛苦得心都碎了,于是我,我——不能再沉默下去,我必须说,娜斯简卡,我必须说!……”

“对,对!就这样对我说,就这样跟我说!”娜斯简卡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动作说,“我这样跟您说话,您也许觉得奇怪,可是……您说吧!回头我再告诉您!我把一切都告诉您!”

“您是看我可怜,娜斯简卡;您纯粹是看我可怜,我的好朋友!失去的已经失去了!说出了口的再也追不回来!可不是吗?就这样,现在您什么都知道了。这算是一个起点。好吧!现在这一切都挺好;不过您听着。刚才您坐在这里哭的时候,我心想(哦,让我把所想的说出来!),我想(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娜斯简卡),我想,您……我想,您会不会……出于某种完全不相干的缘由,再也不爱他了。那么,——这一点我昨天和前天都已经想过了,娜斯简卡,——那么,我就要,我一定要使您爱上我:您不是说过吗,娜斯简卡,您不是自己说,您差不多已经完全爱上我了?我还有什么要说的?我要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些;剩下要说的只是:万一您爱上了我,那会怎么样,就是这一点,没别的!听我说,我的朋友,——因为您毕竟是我的朋友,——我当然是个不起眼的人,两手空空,无足轻重,不过问题不在于此(不知怎么的,我老是词不达意,这是心慌的缘故,娜斯简卡),可是我一定会这样爱您:即便您还爱他,即便您继续爱那个我不认识的人,您也不会发觉我的爱对于您是个累赘。我只会觉得,只会时时刻刻感到,在您身旁搏动着一颗感激的心,一颗炽热的心,它为您……哦,娜斯简卡,娜斯简卡!您可把我整苦了!……”

“别哭,我希望您别哭,”娜斯简卡说着很快地从长椅上站起来,“走,起来跟我一块儿走,别哭,别哭,”她说,一边用自己的手帕抹我的眼泪,“好了,现在我们走吧;我也许要对您说些什么……对,既然如今他撇下我不管,既然他把我忘了。尽管我还爱着他(我不愿欺骗您)……不过,您听着,您要回答我。比方说,如果我爱上了您,不,如果我只是……哦,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我一想起那天让您受到的侮辱——那天我把您的爱拿来开心,还夸奖您没有坠入情网!……哦,上帝啊!我竟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是多么愚蠢哪,竟没有预见到……不过……反正我打定了主意,我要把一切全都告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