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实验

一个年轻女子缓步走进检查室,穿着一件白色毛巾布浴袍,头上戴着一个亚麻布枕头套,上面开了两个参差不齐的洞,让她可以看见外面。除此之外,她没有穿任何东西。这位神秘女子漫不经心地走过没铺地毯的地板。她脱去自己的浴袍,在一张装有填垫料的躺椅上伸展开来,轻微向后倾斜。安静下来后,她显出一点点焦虑,好像之前这样做过很多回——但从来没有试过头上戴着个头罩。

马斯特斯和约翰逊两人都穿着白大褂,他们介绍了这个女人,但没有透露她的真实姓名。面前的这位裸体志愿者让他们的客人——哈佛毕业的金赛性爱研究所主管保罗·格布哈特有些不知所措。“也许她并没想到我会在那儿,所以他们不得不当场快速做了个面具。”格布哈特开玩笑似的回忆说。

好些时候,格布哈特发现自己在和这位躺在躺椅上的裸体女人相互开玩笑,而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在摆弄他们的医学仪器、线材、计量器,将它们装配在一起以记录她的性反应。

“我想说,她是一个完美的普通女人,”格布哈特记得,“她不胖不瘦,看起来就和想象中的毕业生或护士一样。她并没有像模特那样剃除阴毛。她有着标准的阴毛。”

房间里最显眼的物体就是那个马斯特斯自己制作的连有一台小型摄像头的长圆柱形塑料装置。它就像是一个由有机玻璃制成的面包师擀面杖,带着一个平面玻璃镜头。在没有透露实验的实质的前提下,马斯特斯得到了另外一位精通微型摄像设备的教授的帮助。对于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这个精心制作的装置用途非常清楚。“这是一个人造阴茎,”约翰逊解释道,“比尔从来不会迟疑,如果他觉得某物有作用的话。”

从没有人在性交过程中拍摄过一个女人的内部,记录女性在阴茎插入和抽插过程中的反应。这个独创的奇妙装置配有冷光源的照明,足够让马斯特斯和约翰逊以及其他员工观察阴道腔,真实地拍摄其生动的画面。这个电动设备可以根据每一位女性的尺寸、体重以及阴道发育程度进行调节。“这看起来就像是一套巧妙制作的医学设备,”格布哈特说,他对于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在确认每一个细节时的严谨感到惊讶。“你不得不看着电线,否则就会电死别人。这相当简单,有一个电动马达以及一个手控变阻器进行控制。它有着相当好的调节装置,否则有可能会有点疼痛。”

在这位年轻女人将装置插入自己体内之前,约翰逊走进了隔壁的一间房间。她回来时带着一个相当体贴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女性科学家才会想到的东西。她“拿着一条潮湿的热毛巾走进来,在那个人造阴茎上捂了几分钟,”格布哈特回忆说,“这让我想起了理发店里的热毛巾。”

随后,实验开始。在20世纪50年代末之前,大多数教员和学生仍旧不太清楚马斯特斯和约翰逊所进行的工作。背地里,他们总是带着嘲讽或恶意低声谈论着他们的实验。

“每个人都很感兴趣,但他们都觉得他一定是疯了。”罗伯特·伯斯坦医生回忆说。他是学校里的另一位妇产科专家,从没得到过马斯特斯的信任。

在外人中被允许进入的是格布哈特,一位实际的科学家,有着粗哑的嗓音以及克拉克·盖博式的胡子,马斯特斯非常渴望得到他的专业认可。1956年,格布哈特已经接管了自己老板阿尔弗雷德·金赛在印第安纳大学的职位。金赛在两年之前死于突发心脏病,让性爱研究的未来变得不太确定。就如《时代》(Time)杂志在宣布他去世时所写的:“他的员工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完成他所希望的那一系列可以让下一代人摆脱老一辈对于性爱的误解和恐惧的项目。”尽管金赛有着自己个人的小瑕疵——包括裸露癖、双性恋、拍摄自己手淫时用细绳捆绑阴囊进行牵拉所展现的受虐倾向——但记者以及传记作者后来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对文化产生巨大影响的人物。在美国,金赛成了一位为更好地理解人类性爱而鞠躬尽瘁的先烈。

私下里,马斯特斯认为金赛的性爱研究虽然很勇敢但有缺陷,仅依赖于病人的回忆而不是临床的观察。马斯特斯认为金赛对于医学研究的缺乏破坏了他探寻确定答案的过程。批评家们指出,金赛的许多志愿者住在监狱或拘留所,很难代表社会环境下的普通美国人。在金赛的一生中,即使是潜在的伙伴,比如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都肆意抨击他,说他枯燥的临床语言〔用“发泄”(outlet)一次来表示性活动〕“将性爱和排泄混为一谈”。注意这些攻击之后,马斯特斯对于自己的研究工作始终保持着一种隐蔽的状态,意识到任何新闻都可能妨碍到他的努力或吓跑像华盛顿大学校长伊桑·谢普利这样的支持者。“我一直都很好奇,金赛如何能够忍受那些对他的研究工作持高度偏见的评论。”马斯特斯说,“在我看来,他也许犯了一个策略性的错误——对于每一篇发表的批评文章都真诚地尝试回应。”马斯特斯发誓绝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