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六章(第2/6页)

“但愿您知道,我有多么爱您!”她哭着说。“让我们做姐妹吧,让我们永远保持通信联系……我会永远爱您的……我会那样爱您,那样爱您……”

“他对您说过,我们要在六月举行婚礼吗?”

“说过。他说您也同意。您只是为了安慰他,随便说说的,并不当真,是吗?”

“那当然。”

“我就知道您的意思。我会很爱他的,娜达莎,我会给您写信,把一切都告诉您。看来他很快就要成为我的丈夫了;快了。他们都在这样说。亲爱的娜达莎,您现在要……要回自己的家了吧?”

娜达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使劲吻了吻她。

“祝您幸福!”

“但愿……但愿您也一样,”卡佳说。这时门开了,阿辽沙走了进来。叫他等这半小时实在太难为他了,看到她俩相拥而泣,他疲惫而心疼地跪倒在娜达莎和卡佳的脚下。

“你哭什么呀?”娜达莎对他说,“就因为要和我分别了?会分别很久吗?六月里不是就回来了吗?”

“那时你们就要结婚了,”卡佳含着眼泪急忙说,也是为了安慰阿辽沙。

“可是我一天也离不开你呀,娜达莎。没有你我会死的……你不了解,现在你对我是多么珍贵。尤其是现在!……”

“嗯,那你可以这么办,”娜达莎突然兴奋地说道,“伯爵夫人还要在莫斯科逗留几天吧?”

“对,差不多要逗留一个星期,”卡佳接口道。

“一个星期!那太好了。你明天送他们到莫斯科去,这只要一天,然后你就马上回来。等到他们要从莫斯科出发的时候,你再回莫斯科去送他们,这样我们就只要分别一个月了。”

“这样好,这样好……你们还可以在一起多待四天,”卡佳高兴地叫道,意味深长地和娜达莎交换了一下眼色。

我无法形容阿辽沙听了这个新计划的高兴劲儿。他马上就不再伤心了;他高兴得容光焕发,又是拥抱娜达莎,又是吻卡佳的手,又是拥抱我。娜达莎带着凄凉的微笑看着他,卡佳却受不住了。她以炽热的、闪亮的目光和我对看了一眼,拥抱了娜达莎,从椅子上站起来要走。恰好这时那个法国妇人派人来,请她们快些结束会晤,说约定的半小时已经过去了。

娜达莎站了起来。她俩相对而立,握着对方的手,仿佛竭力要以目光传达彼此心中的郁结。

“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卡佳说。

“永远不会了,卡佳,”娜达莎回答说。

“那我们就此告别。”两人拥抱在一起。

“您不要骂我啊,”卡佳仓促地低语着,“而我……永远会……请相信我……他会幸福的……走吧,阿辽沙,你送送我!”她挽起他的手,很快地说道。

“瓦尼亚!”他们出去以后,心绪不宁、疲惫不堪的娜达莎对我说,“你也跟他们去吧,……不要回来了:阿辽沙要在我这里待到晚上八点;再晚就不行了,他是要走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九点左右再来。请吧。”

晚上九点我离开涅莉(在摔破茶杯之后)和亚历山德拉·谢苗诺夫娜,到了娜达莎那里,这时只有她一个人了,在焦急地等着我。玛芙拉给我们拿来茶炊。娜达莎给我倒了茶,坐到沙发上,叫我坐得近些。

“一切都结束了,”她说,抬头凝视着我。我永远忘不了她的眼神。

“我们的爱情结束了。仅仅半年!而又终生难忘,”她握着我的手说。她在发烧。我劝她穿得暖和些,躺到床上去。

“我就去,瓦尼亚,就去,我好心的朋友。让我谈谈吧,回忆一点往事……我现在已经崩溃了……明天十点我和他见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娜达莎,你在发烧,马上就要有寒战;你要爱护自己啊……”

“没有关系。他走后的这半个钟头,我在等你,瓦尼亚,你猜,我在想什么,在怎样问自己?我问:我爱过他还是没有爱过他,我们的爱情算什么?我现在才问自己这个问题,你觉得好笑吧?”

“你不要折磨自己了,娜达莎……”

“你瞧,瓦尼亚,我居然认为,我爱他并不是像平常女人爱男人那样,把他看作一个平等的人。我对他的爱是……几乎是一种母爱。我甚至觉得,世间根本就没有两个平等的人之间的爱情,啊?你说呢?”

我不安地看着她,担心她是不是发起热病来了。她似乎有一种冲动,有一种特别想讲讲话的欲望。她的有些话好像没有联系,有时甚至口齿不清。我非常担心。

“他曾经是我的,”她继续说道。“几乎从初次见面开始,我就产生了一种不可遏止的欲望,想要他成为我的,快些成为我的,除了我,除了我一个人,谁也不看,谁也不认识……卡佳说得好:我对他是这样一种爱,仿佛我不知怎么老是在可怜他……在我独处的时候,我老是有一种不可遏止的愿望,甚至苦恼,唯恐他不能得到完满的、永久的幸福。我不能无动于衷地看他的脸(他脸上的表情你是知道的,瓦尼亚):那样的表情谁也没有,而他一笑起来,我身上就会发冷,掠过一阵寒战……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