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九章(第2/4页)

“您怎能要她做出这样的牺牲!”我埋怨地看着他说道。

“您不要怪我!”他又说了一次,“请相信我,现在所有这些不幸,虽然很可怕,但只是暂时的。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只是要坚强地忍受这暂时的痛苦;她也这样对我说过。您知道:这一切的根子是家庭的自尊,是这些毫无必要的争吵,还有无聊的诉讼!……不过……(我考虑了很久,请相信我)这一切应该结束了。我们大家又结合在一起了,于是我们会很幸福,这样一来,就是两位老人看着我们也会和解。谁知道呢,也许我们的婚姻就是他们和解的开端!我甚至想,结果不可能不是这样。您看呢?”

“你们说到婚姻。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呢?”我看了娜达莎一眼,问道。

“明天或后天;至迟后天——大概吧。您瞧,我自己还不太清楚,老实说,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呢。我原以为,娜达莎今天也许不会来。而且父亲今天一定要带我去见未婚妻(他们在给我做媒,娜达莎对您说过吗?可我不愿)。所以当时我还不能做出什么肯定的安排。不过我们还是有把握在后天举行婚礼。至少我是这样想的,因为非如此不可呀。明天我们从普斯科夫大道走。那里在不远的村子里有我的一个中学同学,他是非常好的人;我也许会介绍你们认识。那儿小镇上还有一个神父,不过,我不能肯定,有还是没有。应当预先问问清楚,可我来不及了……不过,这些其实都是小事。只要能抓住大事就行了。从邻近的大村子里请个神父也可以呀;您看呢?附近总有几个大村子嘛!只可惜我往那儿写几句话也来不及,预先通知一下才好。我的那个朋友现在好像不在家……不过——这不值一提!只要有决心,一切自然能安排好,不是吗?明天或后天她就暂时待在我那儿。我租了一套独立的住宅,我们回来以后就住在那儿。我不能再住到父亲那里去了,不是吗?您一定要来,我布置得可好啦。我的中学校友们会常来走动;我要举行晚会……”

我又困惑又厌烦地看着他。娜达莎用目光恳求我对他不要求全责备,迁就一些。在他讲话的时候,她带着有点儿伤感的微笑听着,同时仿佛也在欣赏他,就像人们在欣赏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的颠三倒四、却又可爱的絮叨。我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我感到难以承受地沉重。

“可是您父亲呢?”我问,“您肯定他能原谅你们吗?”

“一定能;他还能怎样?自然,最初他会骂我;我甚至相信,一顿骂是免不了的。他就是这样;对我那么严厉。说不定还要向别人抱怨,总之,使用他做父亲的权力……不过这不要紧。他非常疼我;尽管生气,过一阵子就会原谅我。那时大家言归于好,我们都会很幸福。她的父亲也一样。”

“要是他不肯原谅你呢?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一定会原谅,不过,也许不会那么快就原谅我。那又怎样?我要向他证明,我也有坚强的性格。他老是骂我,说我没有坚强的性格,说我轻浮。现在就让他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轻浮呢?要知道,成家可不是儿戏;那时我就不再是一个孩子了……我是想说,我就和别人……唔,那些有家室的人一样了。我要靠自己的劳动生活。娜达莎说,这比我们现在这样依靠别人要好得多。要是您知道,她说得有多好啊!我自己怎么也想不到,——我成长的环境不同,所受的教育也不同。诚然,我自己也知道,我轻浮,而且几乎什么也干不了;可是,知道吗,我前天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虽然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我要告诉您,因为娜达莎也要听听,而您一定得给我们出出主意。是这么回事:我想写小说向刊物投稿,就像您那样。您会帮助我同杂志社联系的,对不对?我就指望您啦,昨晚我通宵在构思一部长篇小说,作点儿尝试,您知道吗,很可能是一部非常精彩的作品。题材我取自斯克里布1的喜剧……不过以后再对您说吧。主要的是,写小说能拿到钱……他们不是付钱给您吗!”

我忍不住笑了。

“您在笑我,”他也笑着说。“不,听我说呀,”他带着绝顶的单纯补充道,“您别看我这个样子;真的,我是很有观察力的;您等着瞧吧。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说不定能搞出点儿名堂来……不过,您说的似乎也对:我对现实生活一无所知;娜达莎也这样说;其实大家都这样对我说;我能当什么作家呢?您笑吧,笑吧,给我指点迷津吧;为了她而这样做吧,您是爱她的呀。我实话对您说:我配不上她;我感觉得到,这使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我简直不懂,为什么她会这样爱上我?看来,我要为她奉献我的一生了!真的,在此之前,我什么也不怕,现在却怕了起来: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呀!天哪!一个人在他决心忠诚地负起责任的时候,却偏偏就没有尽到责任的能力和毅力吗?您要帮助我们,您是我俩的朋友啊!我们只有您一个朋友了。没有您的帮助我能懂得什么呢!对不起,我对您抱着这么大的期望;我认为您是十分高尚的人,比我优秀得多。不过请您相信,我一定会有进步,会配得上你们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