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自从尼克·安托内蒂专门乘飞机到哈瓦那向弗朗西·帕切利求婚以来,50多年已经过去了。虽然她当时并未答应,他可是信心十足,两人会终成眷属。他的父母却并不支持两人的结合,他们知道她父亲是什么人,而安托内蒂家族那时脱离黑道已经有两代了,他们现在干的是遵纪守法的买卖。但尼克当时对弗朗西爱得如痴如醉。他们也一定知道,要是为这事闹起来,只会给儿子的爱情冲动火上浇油。

当听说她和一个古巴革命分子私奔的时候,尼克正在收拾行李去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书。这件事沉重地打击了他的勇气和梦想,当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从中恢复。但他父母不管三七二十一,仍然把他送到了费城。他们对他充满了期待;他可是整个家族里就读常青藤盟校的第一人。他们满以为他会成为一名律师,可他竟然去了沃顿商学院读金融学,后来又到投资银行工作。

读大四那年,他邂逅了来自维斯切斯特县的邦妮·汉密尔顿,二人结婚后便搬到了芝加哥。在这里,尼克先是在梅斯洛金融公司干了两年,然后就自己开了家公司。公司业务繁荣,他们于是在森林湖买了栋房子,养了两个半孩子——邦妮常常说他们的小猎犬施洛算是半个孩子。

然而一年前,与癌症进行了漫长的搏斗之后,邦妮辞世。尼克讨厌“搏斗”这个词,人跟癌症哪是搏斗,不过是与它对峙,直到化学剂和辐射里的毒素搞得人虚弱不堪,几乎任何一种感染或病毒都能把他们撂倒。

邦妮去世后,尼克走出半退休状态,往尼古拉斯金融公司投入了双倍努力。一部分是因为经济不景气,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确无其他事可做。他不是那种整天打高尔夫的人,不参赌酗酒,也不会大吃大喝。赚钱是他唯一的强项,而且强得不一般。经济虽然不景气,尼古拉斯金融公司依然运转得令人满意,这可能得归结于它的规模小、可选择性强并且极度独立吧。

尽管人生中充满坎坷,尼克并未怀恨在心。这么多年来,他和弗朗西斯卡偶尔也会聊天,在他看来,两人关系中的裂痕已经补好了。她儿子迈克尔死的时候,他和邦妮参加了悼念仪式,而当邦妮辞世,弗朗西斯卡也来守夜。所以当晚他喝完咖啡,正犹豫着该看书还是看电视,家里的电话响起时,他并不惊讶于听到她的声音。

“晚上好,弗朗西。”尼克说道,“听到你的电话真是惊喜。”

“我发现自从……给邦妮守夜之后,咱们就没再聊过。有点太久了。”

尼克望了望巨大的岛形厨房。他最近在考虑换间小点的房子,搬到芝加哥市区,或许湖滨大道那里。他现在的房子在森林湖区,除了大房子外,他还拥有数英亩的美丽如画的风景湖。这里可能是北岸最富庶的郊区了,他一直为自己能住得起这里而感到骄傲,可如今,没了与他共享荣华富贵的邦妮,它显得太过庞大,太过浮华,太过高级。

“最近怎样,尼克?”

“还是老样子。工作,回家,然后再工作。”

“我想请你来吃晚餐。”

尼克拿起一把勺子,用两根手指转着它。巴灵顿——弗朗西住的地方,从富足的角度来说,与森林湖不相上下,只是位置更靠西一些。“你真好,不过不麻烦你了。”

“瞎说。迈克尔……和卡迈恩……之后,你和邦妮那么照顾我。”

“你也经历了丧亲之痛,弗朗西。”他没说鉴于她的家族业务,死亡和不幸是无法逃避的结果。他礼貌地拒绝了芝加哥黑帮的提议,成功地与他们撇清关系,而他们也没来烦他。这可能源于他与弗朗西的关系吧,这也是他不怀恨意,反而深怀感激的另一个原因。

“我们都经历了苦痛,”她说道。

说实话,尼克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他逐渐意识到,他们的分手并不是件坏事。未能与弗朗西成婚这件事简化了他的人生,使他不必面对许多挑战伦理道德观的事情。

弗朗西清了清喉咙。

尼克还记得她的那种声音,它代表着请求或建议将随之而来。“好,德卢卡女士,我很乐意前往就餐,但我觉得你找我不止为这一件事。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弗朗西咯咯地笑了,这在夜晚10点钟显得有些太过爽朗。“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她停顿了一下,“不过,我的确有个问题,而你是唯一一个我能信任的人。我得小心为上。”

他用手抚了抚下巴,心知她是在奉承他,“没问题。”

弗朗西跟他讲了地图和路易莎查到安哥拉东北部的事情,“我觉得这是份十分重要的文件,尼克。但我需要对那个地区多了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