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2/3页)

挡着她的路的还有一件事。作为丈夫,卡迈恩·德卢卡一直很冷淡;作为父亲,他更是不称职。她父亲找人帮忙安排了这桩婚姻,免得她因怀有私生子而名声败坏。她那时候不可能回到尼克的身边;她曾伤过他一次,她心知自己没第二次机会。她别无他法,只能嫁给卡迈恩,努力做一个尽责的妻子,这一切都是为了迈克尔。但是现在迈克尔已经死了,她的父亲也死了,再也没有留着卡迈恩的必要了。他甚至很可能会成惹来麻烦。大约在午夜,她拿起电话,打给了一个人,这个人以前只有她的父亲知道,现在就只有弗朗西知道了。

“你好,朋友。我有一份差事要麻烦你。”

***

迈阿密——九月

阳光刺破臃肿的云层,星星点点地散在卡拉的仅有一个房间的公寓里。高效,他们是这么说的。分明就是单间公寓,为什么不按事物的本身属性来称呼呢,她心里想着。这是一个嵌在格子间里的格子,专给穷人住的。尽管如此,她还是尽量避免外出。即使已经到了九月,迈阿密令人窒息的湿气依旧让她喘不过气来。佛罗里达离古巴只有90英里远,却是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信风,没有马勒孔海滨大道,没有港湾,只有内港,堵满了汽船排放的令人作呕的废气。哈瓦那虽然一贫如洗,她倒是精致优雅得多。用三个词就可以形容美国的一切——硕大,俗艳,肮脏。

她也是。卡拉觉得自己与一头母牛别无二致:乳头酸痒,肚子胀痛,不停反刍。她从来没想过怀孕会是这般不舒服——每天就像搬着一袋二十磅的大米走来走去。想起自己在古巴的时候那么漫不经心地对待孕妇,她突然感到愧疚不已。

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现在不能想家,得赶紧去工作了。她吃力地爬下楼梯,走出了西北十二大道的这座小楼。汗珠成串地从她脖子上滴下来。她走上了一条大马路——这岂是普通马路,要说高速公路也不为过吧——闪躲着飞速驶过的汽车。她多希望他们就这样永远走出了小哈瓦那1。她在路边等待巴士,去一个说西班牙语的药店商店上班。讽刺的是,她在美国拿的是最低工资,每天拿回家的却比她在哈瓦那一个月挣的还要多。

四十五分钟后,她走出巴士,再走两个街区就到药店了。店主原本是古巴比那尔德里奥省的医生,现年六十多岁,顶着一头厚厚的有些斑白的头发。六个月前,她在天主教堂里遇到了他。他问了她几个问题,估计是她的回答正合心意,于是得了一份工作。她当不了医生,他说,要想在美国当医生,就得重新念医学院,她也是一样。不过她可以在他的药店工作。她很感激。她没有任何证明文件,没有钱,也没有身份。

卡拉进门那会儿,他正在药店后面填写药瓶标签。他抬起头来,“下午好,卡拉。刚才有一个男人来这里找你。”

卡拉正往前面的收银台走去,猛地回转头来。她来到美国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了。除了去社区大学上英语课外,她几乎不敢走出西语区。她知道,美国跟哈瓦那一样,乱说话可不是明智的选择,但原因正好相反。在美国,没有人想要听古巴有多么美,多么优雅,却没那么功利,他们尤其不想听在菲德尔统治下长大的人说这些话。她学会了小心谨慎,行事低调。说实话,她在迈阿密只认识两三个人,除了她的老板外,没有其他男人。

“是谁?”她紧张地问道。

“他——大概——比我年轻一点。但是很胖,没什么头发,橄榄色皮肤,脸色很红。”这位药剂师耸耸肩,“这热气,你也知道的。”

“他想要什么?”

“他声称认识你丈夫。”他的老板指了下她的肚子。

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掠过她的心头。她没跟任何人讲过迈克尔的事,任何人都没有。实际上,她想让大家以为她怀孕是因为“那种事”,都怪她自己不小心,记错了日子。当然她也从来没有说她结婚了。她伸手捋过自己的马尾辫。她把头发留长了,平常都用发带把它绑起来。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你上晚班,叫他到时候再回来。”

她的表情一定是出卖了她的忧虑,他的老板摊开手掌,“对不起。我犯错误了吗?”

她打开收银机,仔细想了想。现在她想明白米格尔给她的文件跟他的任务相关,她还知道那次任务失败了,路易斯和米格尔都是因此才遇害的。但她还不知道那个任务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为什么那张地图如此重要。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如果有人追踪她到这里,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