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路易斯·佩雷斯从未想过自己会坠入爱河。理想是他的情人,学生激进团体革命委员会则是第三房小妾。对于诗人来说,也许爱情就像桑蒂利亚教女神奥里莎般轻浮,但对他来说并非如此。他所领导的小团体会进行武装行动和后勤活动,后勤包括为革命军筹集资金,所以当拉蒙建议绑架黑帮老大的女儿的时候,路易斯仔细考虑了一下。

“她任性、叛逆,而且被宠坏了。”拉蒙在一个月前的一次会议上说道。过去几个月里,支持地下革命军的人数猛增,而酒店工作人员这个独特的职位可以监视出入古巴的人们。

“她会在几周内回到美国,所以我们得加紧行动。”拉蒙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利用她做出声明。”

“声明哪有武器和物资重要。”路易斯反驳道。“我们就不能进到赌场里面吗?”拉蒙总是借机从拉佩拉偷些食物和物资出来,但那些东西微不足道,不值得费力运到山里面。他们需要的是钱,大笔大笔的钱。

拉蒙承认拉佩拉有很多现金,但根据多次加班的观察,他心知要偷赌场的钱难比登天。“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有人荷枪实弹地守着。”他说道,“每隔几个小时,现金就会被装入保险箱,帕切利每天早上都会带着这些钱乘着装甲凯迪拉克前往银行。”

于是他提出了另一个办法。帕切利的女儿至少值1万或2万美元,他劝说道。足以买一大堆新机关枪、弹药和火箭筒了。

他们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筹划这次行动。他们计划在她出门购物时绑架她。其中一个侍应生——一位支持者——告诉他们,她经常带着从埃尔恩坎托买的大堆东西回酒店。他们会在她从加利亚诺和圣拉菲尔交叉口的店里出来时抓住她,把她扔进接应车里,蒙上眼睛,然后拉到藏匿地点。一拿到赎金,他们就会放她走。

“不能这样,”在停车场工作的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说道。“万一她在我们抓她的时候喊叫或引起骚乱呢?大街上的告密者和秘密警察太多了,有一个人拦住我们,我们就完蛋了。”

拉蒙点了点头。“他说得对。再者,她父亲不会让她不带保镖独自出门。”他看向路易斯,“不过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假设我们可以让她自愿找上门呢?”

路易斯想了想。作为他们的领导,他有权做出最终决定,不过他凡事都用投票解决。“你打算怎么做?”

“她爱慕虚荣,愚蠢无比。”拉蒙说道,“你可以假装迷恋她,让她以为你关心她,激起她的兴趣和好奇心,奉承她几天,告诉她你爱她。然后安排到某处见她……”他弹了一下响指,“搞定。”

“不行,”路易斯说道,“我不干。”

“为什么不干?”

“绑架是一码事,可那样欺骗她?太……卑鄙了。”

“你不是说干革命就难免欺骗,有时候还要欺骗自己爱的人吗?”拉蒙说道。

路易斯紧咬着嘴唇。他的确说过这句话,而且不止一次。

“我跟你说,她已经成年了。”拉蒙做了一个手势。“她有个美国男友,可那家伙是个娘娘腔!”他嘲笑道,“她需要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像你这样真正的男人。”

其他人哄笑起来。

路易斯不喜欢这个办法,但其他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已经被否定了。

起初一切按计划进行着。他在哈瓦那旧城区的咖啡馆拦住她,假装迷恋上她。她年轻而天真,受情欲的驱使相信了他。第二天,他带她去国家酒店喝饮料。她好奇心强烈,问了一大堆问题,不加批判地接受他的答案,使他想起古巴的一种小型蜂鸟,它们每天进食的花蜜约为体重的一半。令他吃惊的是,与她相处使他精神焕发,他殷切地期望着下一次会面。

两天后,他们走在马勒孔海滨大道上,海鸥呱呱地叫着,海浪扑打着防波堤。她在跟他讲几晚前看到的一个桑蒂利亚教舞者。她描述那个女人时的优美姿态、性感的笑容和大眼睛,令他忍俊不禁。她的香水散发出强烈的肉桂芳香,令他沉醉不已。路易斯忍不住想与她亲近,也正是在这时候,他意识到这次任务可能要失败了。

第二天带她去拉卡巴那要塞的时候,他努力夺回主动权。他故意装酷疏远她。接着她问起革命的事,他提醒自己其中的危险和游击队队友的期望。他如实回答,但她似乎并不感到吃惊。事实上,她似乎听了进去,并仔细考虑了他的观点,直到她开口说话。

“如果你们成功了,就会毁掉我的家族。”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她不过是阐述一个事实,却戳中他的内心。他有意识、有目的地计划着毁掉她的人生,并用欺骗的方式来达到这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