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讲灰蒙蒙的一天发生的事件(第18/44页)
拼凑到一起后,就给人们以强烈的刺激。仿佛是由许多美女的特征拼凑起来的卓娅·扎哈罗夫娜本人却远不是美女——啊呀,啊呀!而她的一个最重要的特点,是属于所谓深黑色头发的东方女郎。
不过,卓娅·扎哈罗夫娜叽叽喳喳的叨叨还是很快传到了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的耳朵里:
“您这是指我?”
沉默。
“国外来的钱——需要……”
胳膊肘一个急不可耐的动作。
“T.T.机构被摧毁后,你们主编最好别来了……”
但是,法国人——一声不响。
“因为发现了文件。”
要是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能考虑正事,那么关于T.T.被摧毁的消息会使他(这是我们在说)倒下的,但他正在听——那青年波斯派的活动家唱的抒情歌曲。法国人因为等了这么久,觉得忍无可忍,便制止正凑到他紧边上的卓娅·弗莱依什说:
“如果不利用机会同先生谈一谈,我将感到很伤心。”(20)
“全是一样的,您和我谈……”
“对不起,在有些情况下我认为还是由他亲自来谈的……”(21)
一根小树棍打到了窗户上。
从灌木丛的枝叶间,可以看到水面冒起的泡沫,暮色中还有一艘蓝兮兮的帆船在摇晃;它通过升起的呈尖角形的船帆给昏暗的暮色划出一道薄薄的波纹;蓝兮兮的夜凝结在船帆上了。
看上去,船帆好像完全没有升起来似的。
这时候,一辆出租马车朝小花园过来了;马车里匆匆忙忙出来一个行动不便、明显患有气喘病的胖子;因为夹着半英寸长用绳子捆着的摇摇晃晃的纸包而显得不灵便的一只手,慢慢开始去拉一只手提皮包;从腋下胸口处笨拙地掉下一个小口袋;纸包破裂了,掉出的安东诺夫苹果满地乱滚。
先生忙着去拾苹果,胸口都弄脏了;他的大衣也散开了;他还明显地呼哧呼哧喘着气;关栅栏门时,他又差点儿把采购来的东西撒到地上。
先生顺着旁边竖着两排被风吹弯的灌木的花园黄色小径朝别墅走来;那种令人苦恼的熟悉气氛在四周围扩散开来;带耳套的大皮帽下,脑袋不知怎么直向胸前弯着;深深陷入眼眶里的一双小眼睛这次完全没有打转(就像它们面对所有凝神注视的目光时那样);一双深凹进去的眼睛,疲倦地注视着玻璃窗。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已经通过这双小眼睛(大家想想!)无意中发现某种特殊的、掺杂着疲倦和伤心的欢乐——一种纯本能的欢乐;在经历了那样的艰难困苦后,可以暖和暖和,睡上一觉,并扎扎实实饱吃一顿了。一头残暴的野兽就是这样的:残暴的野兽回到洞穴后便会变得像家畜一样温和,发现自己也能一点儿也不凶恶;这时,这头野兽就会亲切地去嗅自己的同伴;还会去舔发出哀号的兽崽子。
这难道是那个人?
对,这是——那个人,他这会儿并不可怕,他的模样——平平常常;但这——是那个人。
……
“瞧,他!”
“终于——嗯……”(22)
“利潘琴科……”
“您好……”
黄色的圣贝尔纳长毛狗高兴地吼叫着穿过房间,纵身一跳将毛烘烘的爪子直趴在那个人的胸脯上。
“滚开,托姆!……”
那个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发现自己的一帮不速之客,他正拼命保护自己采购来的东西免遭圣贝尔纳长毛狗之害;在他宽阔、扁平、四方形的脸上露出一种幽默加无可奈何的生气的神情;随口吐出一句——简直有点儿孩子气的话:
“又弄脏了。”
那个人无可奈何地从托姆身上转过头来,嚷嚷道:
“卓娅·扎哈罗夫娜,帮我一把……”
但伸得长长的狗舌头不客气地舔了舔那个人的鼻尖,那个人立刻大声尖叫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大声尖叫了一下(大家想想,这时她——在微笑)……
“托姆啊!”
可是看到——有客人在,客人而且——在等着,那个人便对自己的安适家庭生活笑了笑,随即收起笑容,并毫无任何谦恭之意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这就来,瞧我刚……”
同时,往外翻的一片嘴唇生气地哆嗦了一下,这片嘴唇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