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2/5页)

“你得多吃好保持住体力啊,马龙。”

“我为什么要保持体力?”马龙说。

玛莎给他做奶昔,还偷偷打了个鸡蛋在里面,打了两个。见到他喝下去,玛莎感到欣慰。

艾琳和汤米常常在马龙的病房里走来走去,虽然他们说话时已经尽力压低嗓音,但对马龙来说还是有点儿吵。

“别打扰爸爸,”玛莎说,“他现在感到很累呢。”

十六号这天,马龙感觉好些,好好洗了个澡,然后甚至要自己刮胡子。他硬要去浴室,但是当他来到盥洗池边,他只能两手紧紧抓住脸盆,于是玛莎扶着他又回到床上。

回光返照的迹象已经来了,马龙那天精神异常兴奋,在《米兰信使报》上他看到一个人为了从火中救一个孩子自己牺牲了。虽然他并不认识这个孩子也不认识救人的人,但他却开始哭起来,哭了很久。他读什么都精神亢奋,对蓝天,对窗外的事物——那天天空没有云彩,阳光明媚——他被一种幸福感所包围。如果不是觉得浑身骨头太重,他真想下床去药店里呢。

到了十七号,他没有看到五月的太阳升起来,因为他一直昏睡不醒。慢慢地,他感到昨天生命那种最后的活力正在离他而去。声音似乎都在很远的地方,他无法进食,于是玛莎在厨房给他做了奶昔。她放了四个鸡蛋,但是他吃的时候抱怨味道太浓。昨天和今天的想法都混在一起。

到了晚上,他拒绝吃那份鸡肉晚餐,这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老法官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他青筋暴露:“我是来拿几颗眠而通的。马龙,你听到收音机里的新闻了吗?”然后他望着马龙,看到他变得如此虚弱,大吃一惊。难过压过了他的怒气。“对不起,亲爱的马龙。”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谦和,然后他又提高了声音说道:“但是你到底听到消息没有?”

“唉,法官大人,听到什么啊?怎么回事?”玛莎问。

法官唾沫四溅,气得语无伦次地说起最高法院已经做出黑人和白人同校的决定。玛莎听了大吃一惊,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儿地说:“哎呀,天啊!天啊!”她实在还没有完全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要采取行动了,”法官大声说,“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们要反抗。所有的南方人民都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力争到死。这种决定写进法律条文是一回事,真正强制执行是另一回事。车在外面等我,我要去电台做个演讲。我要把大家团结起来,我要说一些简明扼要的话,民主,尊严和义愤填膺,你会懂我要说的意思。比如就像这篇‘八十七年前……’一样,我在去电台的路上会再好好构思一下。别忘了收听。这将会是一篇历史性的演讲,会对你有好处的,亲爱的马龙。”

一开始马龙几乎都没有意识到老法官在自己房间里,他就听到一个声音,有一个大汗淋漓的身影。然后他才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在他耳畔嗡嗡响着,他却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什么白人黑人同校……还有最高法院什么的。这些名词和想法在他脑子里游荡,但意思已经模糊不清。最后马龙对法官的爱和友谊让他从死亡线上又转回来。他听着收音机,玛莎把它打开,但是因为里面正播放着一首舞曲,玛莎把音量调到很低。这时开始插播一条新闻,又宣布了最高法院的决定。在播报之前,开始转播老法官的演说。

在广播电台的隔音间里,法官抓住麦克风,显得非常专业。但是尽管在来的路上他一直在准备这次演讲腹稿,但是现在他却还没有构思好。他的想法杂乱无章,太难以置信,他无法调度好抗议活动的宣传工作。这些想法太富有激情了。他义愤填膺,带着挑衅的态度——也许每时每刻都可能会发生中风,或者更糟糕的事情——法官站在麦克风面前,但讲稿还没有准备好。那些话——那些粗鄙的语言,诅咒的恶语都不适合在电台说——只能在他心头翻滚,但那样的话就不是具有历史性演讲了。现在他脑子里唯一记起来的就是在法律学院里背诵的那篇演讲词了。隐约地,他知道自己要讲出来的话和他本来的意识背道而驰,他也别无选择,只有单刀直入。

“八十七年前,”他开始说,“我们的先辈们在这个大陆上建立了一个新的共和国,她受孕于自由的理念,并献身于一切人生来平等的理想。如今我们卷入了一场巨大的内战,以考验我们国家,或任何一个受孕于自由和献身于上述理想的共和国是否能够长久生存下去。”

播音室传来扭打声,法官用激愤的语气说:“为什么捅我!”但是,他既然已经开始在做这篇历史性的演说,就不容易停下来了。于是他更大声地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