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3/5页)

“你和我作为米兰的先驱市民……”马龙听了这话,心头暗喜,他很高兴法官把他和自己放在同一个位置上。

“还有一件事,”法官继续说,“你和我都有自己的财产、社会地位和我们的尊严。但是像兰克他有什么?除了他生的那一大群孩子。像兰克这样的白人是穷人,除了他的肤色之外一无所有。没有财产,没有房子,没有人可以再让他们居高临下——这就是整个事件的关键。这是人性中悲哀的一面,但是所有人都必须要有被他看扁的人才行。因此像兰克这样的人只有看不起黑人了。你看马龙,这就是自尊的问题。你和我有我们的自尊,我们骄傲我们的血统,也为我们的下一代骄傲。但是像兰克这样的人只有他那一群白皮肤的孩子们,他的双胞胎三胞胎是他的骄傲。那是他老婆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如今筋疲力尽只有坐在门口吸鼻炎的劲儿了。”

最后决定几个小时后到马龙的药店去开会,杰斯特开车把马龙和法官送过去。那天晚上,一轮安静的月亮挂在五月的天空,对杰斯特和老法官而言,那只是一个月亮罢了,但在马龙看来,却充满了一种悲哀和茫然。他这辈子总共见过多少个五月夜晚的月亮?他还能看见几次呢?这会不会是他最后一次看见?

马龙坐在车里安静地胡思乱想,杰斯特也在想心事。这个会议到底要干什么呢?他隐隐感到这可能和舍尔曼搬到白人区有关。

马龙打开通往配药间的侧门,他和法官走了进去。“你回家去吧,孩子。”法官对杰斯特说,“完事后别人会送我们回去。”

杰斯特把车停在药店门口,看着爷爷和马龙走进去。马龙打开电扇,让屋里热烘烘的混浊空气吹出点儿风。他没有把灯全打开,只开了几盏灯,这种半明半暗的环境倒是更像密谋的氛围。

马龙以为大家都会从侧门进来开会的,结果有人使劲敲前门,让他吃了一惊。那是麦克科尔警官,他长着一双小巧发紫的手,鼻子断过。

这时候杰斯特又回到药店里来。侧门虽然关着但没有锁上,他安静地走进来,没人注意。与此同时,好几个人在前面敲门被让进屋子,没人看到杰斯特也在屋子里。他在配药间阴暗的角落里,害怕被人发现而被轰出去。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药店关门以后到这里聚会?

马龙也不知道今天的会议该是啥样子的。他期望有一群精英市民前来,但不是海默顿·比例拉夫这样的人。他是一名米兰信托公司的出纳员,还有麦克斯·葛海德,是内西工厂的化验员,但这里没有什么精英市民。这里只有法官的牌友,还有贝尼·威尔姆,斯珀特·路易斯和萨米·兰克。还有新来的几个人马龙看见面熟,但是叫不上名字来。还有一群人是穿着工装裤来的。不,他们都算不上是精英市民,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在来的路上已经喝得半醉,有种要狂欢的架势。一瓶酒被传来传去,放在了柜台饮水器旁边。开会之前马龙已经后悔答应用自己的药店召集这些人了。

也许是马龙的偏见,那天晚上他看见的每一个人,都让他回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麦克科尔警官总是有意巴结老法官,这让马龙很不舒服。还有一次他看到警官在用警棍打一个黑人女孩,就在第十二街和主街交叉口那里。他紧紧盯着斯珀特·路易斯,这家伙老婆和他离婚了,因为有极端精神折磨倾向。马龙是个顾家的男人,他纳闷什么叫作“极端精神折磨”。路易斯太太是在墨西哥获准离婚的,后来又结婚了。但是那个——极端精神折磨是怎么回事呢?马龙心里十分明白,自己并不是圣人,他曾经也和人私通。但没有人受到伤害,妻子玛莎也根本不知道。一个极度的精神折磨是个什么鬼?贝尼·威尔姆是个老赖账的家伙,他女儿常年生病,于是他总欠马龙的钱,这些账单到现在也没有付清。还有那个麦克斯·葛海德,据说这家伙很聪明,可以算得出吹一声喇叭要多长时间可以让月亮上的人听见。但是他是个德国人,马龙从来都不相信德国人。

这些聚集在药店里的都是些平头百姓都太普通了,马龙平时都不会想到他们。但是今天晚上他要见识这些平头百姓做些丑陋的事情。不,他们中间没有一个是举足轻重的市民。

今晚金黄的月色让马龙感到悲哀,也有一丝凉意,虽然其实并不冷。屋子里威士忌的味道很浓,这让他也略感反胃。已经来了六七个了,他还是问法官:“该来的人都到了吗?”

法官说话的时候也似乎有些失望:“已经十点了,我想都到了吧。”

法官开始用他夸张的演讲语气讲话:“各位市民,我们今天聚集在这儿,作为这个社区的重要一分子,也是我们种族的捍卫者,我们正当财富的保卫者。”屋子里一片寂静。“一点点的,我们白人居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不方便,甚至受到了很大影响。仆人像母鸡牙齿一样难找,还得给他们很高的工资才能留住。”法官听着自己的声音,看着人群,发现自己说偏了路子。因为这些人大多数家里是雇不起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