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再谈论那颗为她准备的心脏,也不问她是否接受。我知道她不想。因此,我们讨论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她最喜欢的真人秀节目里谁又被投票出局,互联网如何运作,或者提醒魏洛比太太一天喂唐德力两次而不是三次,因为它正在减肥。克莱尔睡着的时候,我握着她的手,向她叙述我梦想中的未来。我告诉她,我们两人将去巴厘岛旅行,在海岸边的小茅屋住一个月。当她驾船时,我要在船尾练习赤脚滑水,然后两人交换。我们要去攀登卡塔丁山、打耳洞、学习制作巧克力。我想象她从无意识的砂石海底往上游,游着游着,突然冲出水面,跋涉水流,来到我等候的岸边。

某天下午,克莱尔因药物作用而持续小睡,我便学习起大象的知识。那天早上,我走到医院楼下的自助餐厅买咖啡,路过过去两星期来都会经过的地方——银行、书店、旅行社。然而那天,我第一次不由自主地被橱窗里的一张海报深深吸引,上面写着:体验非洲。

我一入内,留守旅行社的无聊女大学生正和男朋友电话传情。与其亲自向我介绍旅游目的地,她只想用一本传单打发我。“我们讲到哪儿了?”我离开办公室时,听见她再度拿起电话,发出一阵痴笑,“用你的牙齿?”

回到克莱尔房间,我注视铺着松软白亚麻床单、罩着蚊帐、床铺仿佛海洋一般宽大的房间照片。设置在室外的淋浴间暴露在灌木林中,你会像动物一样赤裸。吉普车驾驶员和森林管理员露出洁白闪亮的微笑。

还有,喔,动物——豹子和身上华丽的斑点,眼珠宛如琥珀的母狮,还有把树干猛拉出地面的巨型大象。

你知道吗,传单上写着:

大象的社会跟我们很相近?

它们是母系社会,经常迁徙,怀胎长达二十二个月?

它们能跨越五十公里之内的距离相互沟通?

前来探寻野生的神奇大象,杜利区……

“你在读什么?”克莱尔瞥见传单,她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

“有关狩猎旅行的信息,”我说,“也许我们之后可以参加。”

“我不会接受那颗愚蠢的心脏。”克莱尔说完便转向另一边,再度闭上眼睛。

我决定,在克莱尔醒来时,告诉她大象的故事。那个国家里的母女肩并肩,和她们的阿姨及姐妹一同行走多年。还有,大象既不是右撇子,也不是左撇子。我还要告诉她,它们是如何在离家多年后找到回家之路的。

我不会告诉克莱尔下面的部分:大象能知道自己死期将近,然后寻找一块天然河床,安安静静地躺下等死。其他大象会埋葬死者,为之悲伤哀痛。自然学家曾经见过一头母象拖着死去的小象走了几英里,不断用象鼻抚摸它,不愿意也做不到让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