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可

那个闯入我们单纯的辅导课程的疯女人,竟然向薛·布尔能承诺能给他一个她根本无法实现的完美结局。

“我需要做些调查,”她解释道,“几天后再回来看你。”

薛虽然不知道可不可行,却依旧盯着她看,仿佛她为他摘下了月亮似的。

“但你想……你想,我能把心脏捐给她吗?”他问。

“可以,”她回答,“也许。”

可以,也许。她给的是一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正好和我的信息截然相反。上帝,耶稣。一条真正的道路。

她敲敲窗户,就跟方才闯进来一样,再度十万火急地离开了会客室。当一位警官打开门时,我抓住她的上臂。“不要让他抱太大的希望。”我悄悄地说。

她扬起一边的眉毛:“也不要扼杀希望。”

房门在玛吉·布鲁身后关上,我透过会客室的椭圆形门窗看着她离去。借着窗玻璃上模糊的反射,我看见薛也在看她。

“我喜欢她。”他宣称。

“呃,”我叹了口气,“老天。”

“你是否曾经注意过,为什么有时候那是一面镜子,有时候却只是一片玻璃?”

我花了点时间,才明白他说的是反射。“那全看光线的方向。”我解释道。

“伟大的人心中会有一种光明,”薛低语道,“能够照亮全世界。”他与我四目交会,“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不可能的啰?”

我奶奶生前是一位热心的天主教徒,也是妇女委员会的一员。在委员会打扫教堂时,她时常会带我一起去。我会坐在后面,把火柴盒玩具小汽车放在跪垫上,做成交通大堵塞的模样。我看着她用墨菲油皂液磨光刻痕斑斑的木制座椅,用扫帚打扫走廊。星期天我们参加弥撒时,她会看看周围,从入口一直看到拱形天花板和摇曳的烛台,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我爷爷从来不去教堂。他星期天的活动是钓鱼。夏天时,他会用飞蝇钓法钓鲈鱼。冬天时,他会在冰上挖一个洞等待,喝着保温瓶里的咖啡,缭绕在头顶的蒸气有如一道光圈。

直到十二岁,我才被准许偶尔错过星期天的弥撒,跟着爷爷去钓鱼。奶奶给我一只装了午餐的袋子,还有一顶老旧的棒球帽,防止我的脸晒伤。“你可以跟他讲点道理。”她说。我听过太多的教训,因此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无法真正去信仰。于是,我爬进爷爷小小的铝制船,等到我们停在海岸线旁一棵伸展枝叶的柳树下方。爷爷拿出一根钓竿递给我,然后拿起自己的古老竹钓竿,抛出钓饵。

一二三、一二三。飞蝇钓法就像跳舞,有着独特的韵律。我一直等待两人长长的钓线都已投进湖中,等到爷爷绑的钓饵都停在湖面上为止。

“爷爷,”我问,“你不想下地狱吧?”

“喔,老天,”他脱口回答,“是你奶奶怂恿你这么说的?”

“不是,”我说谎道,“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你从来不跟我们一起去做弥撒。”

“我有自己的弥撒,”他说,“不需要一位结着神父领圈、穿一身特殊服装的人来告诉我该相信或不该相信什么。”

如果当时我年纪大一些或聪明一点,就会让这段对话到此为止。我斜眼迎向爷爷身后的太阳:“可你是在教堂里,让一位神父为你证婚的。”

他叹气道:“是啊,我也像你一样上过教区学校。”

“那你为什么停止了这一切?”

在他没能回答之前,我感到某样东西猛扯着我的钓线,那种感觉就像圣诞节时打开圣诞树下最大的一盒礼物前的心情。我开始卷钓线,努力和钓线的啸叫以及位于另一端的鱼奋战,深信那是一条以前从未钓到过的大鱼。最后,它骤然跳出水面,就像再次诞生一样。

“一条鲑鱼,”爷爷欢呼着,“至少有十磅……想想它需要洄游多久,才能从海洋一路回到这里产卵。”他开心得咧嘴大笑,把鱼高高举起,“从六十年代起,我就没在这湖里见过这样的鱼了!”

我看着缠在钓线上奋力挣扎的鱼。它身上同时有银色、金色和绯红色。

爷爷手拿鲑鱼,帮它脱身取下鱼钩,再把鱼放回湖中。我们看着它摇动的尾鳍,还有它游走时红润的背鳍。“谁说过星期天早上只能在教堂里寻找上帝?”爷爷喃喃低语。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深信爷爷自有道理:每个细节都有上帝的存在。不过,那是在我学到身为真正的信徒所必备的条件之前,这些条件包括星期日的弥撒和宗教节日的义务、领取圣餐、一年一次的和解周、捐钱给穷人和遵守四旬斋。换句话说,不是你说自己是天主教徒,你就是。只要你没有身体力行,你就不是。

追溯至我还在学院的时期,我曾以为自己听得见爷爷的声音,认为上帝应该无条件地去爱人。这对我而言似乎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