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可(第2/3页)

“你的律师……”

“他希望州长能让我减刑为无期徒刑,但那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死刑。所以我开除了他。”

我想到科因典狱长。他确信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薛·布尔能为了撤销处决而耍的花招。他会不会错了?

“薛,你说你想死?”

“我想活下去。”他说,“所以我必须死。”

总算有一句我能理解的话了。“你将活下去,”我说,“在天父的国度中。薛,不管发生什么,无论你能不能捐赠心脏,都一样。”

他的脸色突然沉下来:“这是什么意思?无论能不能?”

“呃,说来复杂……”

“我必须捐出我的心脏。一定。”

“给谁?”

“克莱尔·尼尔森。”

我下巴都要掉了。媒体并未披露薛请求的这部分。“尼尔森?她和伊丽莎白有关系吗?”若我不曾身为陪审团的一员,那我也许认不出这个名字。不过薛过于激动,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

“她是被杀的那个女孩的妹妹。她心脏有问题,我在电视上看到的。我体内的器官将拯救我,”薛说,“如果我不主动奉献,它就会杀掉我。”

薛和我都犯下了同样的错误。我们都相信事后的善行能弥补先前的错误。但是,给予克莱尔·尼尔森自己的心脏,并不会让她姐姐死而复生。身为薛·布尔能的精神辅导员,我也无法抹去我是他在这里的原因之一的事实。

“薛,你不能靠捐献器官得到救赎。唯一得到救赎的方法是认罪,通过耶稣寻求赦免。”

“以前发生的,现在都不重要。”

“你无须害怕负责任,上帝爱我们,就算我们搞砸了也一样。”

“以前我无法阻止事情发生,”薛说,“但这次我可以挽救。”

“把这些留给上帝,”我建议,“告诉他,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他会原谅你。”

“无论什么事?”

“无论什么事。”

“那为什么要先认错不可?”

我迟疑了一下,试图找出一个好方法来向薛解释罪恶和救赎。那相当于一种契约:只要承认,就能得到救赎。在薛的救赎经济论中,你给予自己的一部分,然后通过某种方式,感到自己再度变完整。

这两种理念真的完全不同吗?

我摇摇头,抹杀这个想法。

“路希尔斯是无神论者。”薛说,“对吧,路希尔斯?”

隔壁房的路希尔斯咕哝了一句:“嗯嗯。”

“但他没有死。他以前生病,现在却好多了。”

是那位艾滋病患,我在新闻中听过他。

“你和这件事有关?”

“我什么都没做。”

“路希尔斯,你也这么认为吗?”

我往后退一点,以便接触另一位犯人的眼神。那是一个修长纤弱满头白发的男人。

“我认为薛和这件事大有关系。”他说。

“路希尔斯有权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薛说。

“那些奇迹又怎么解释?”路希尔斯补充道。

“什么奇迹?”薛问。

两件事实震撼了我。薛·布尔能并未自称弥赛亚、耶稣或是别的什么。而且,因为某些误会,他深信要是不把心脏捐给克莱尔·尼尔森,他就无法得到安息。

“听着,”路希尔斯说,“你到底要不要帮他?”

或许我们两人都无法弥补过去犯下的错,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让未来变得更有意义。我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薛·布尔能被新罕布什尔州处决前最后一个说话的人。我挑选一段让他产生共鸣的《圣经》经句,在最后几分钟为他抹上香油,为他祈祷。我可以成为他现在需要我成为的那个人,因为以前他需要我时,我没有成为那个人。

“薛,”我说,“知道自己的心脏在他人的身体里跳动,并不是一种救赎。这是利他主义。救赎是回家。不用在上帝面前证明自己,你也能得到谅解。”

“喔,上帝,”路希尔斯嘲讽道,“薛,别听他鬼扯。”

我转向他。“和你无关吧?”我换了个姿势,这样就看不见路希尔斯,而能专注在薛身上,“上帝爱你,无论你有没有捐赠器官,不管你过去有没有犯错。在你处决的那天,他会等你。基督可以拯救你,薛。”

“基督不能给克莱尔·尼尔森一颗心脏。”薛的目光突然变得尖锐清澈,“我不需要找到上帝,我不想进行教义问答。”他说,“我想知道的只是我死后能不能拯救一个小女孩。”

“不能,”我率直地脱口而出,“如果是毒药注射就不行。那些药物就是用来停止你的心脏跳动的,之后那颗心脏就会毫无捐赠的价值。”

他眼中的光芒完全黯淡下来,我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薛。我知道你想听到的答案并非如此。你的用意是好的,但你需要把这些好的用意引导至另一个方向,那就是与上帝和好,这是一件我能帮得上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