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可(第3/3页)

下午16:02

泰德要我在白板上计票,让大家一个个轮流投票,由我把名字分别写在“同意”或“反对”的下方。

吉姆?

同意。

艾莉森?

同意。

玛莉琳?

同意。

薇?

反对。

我迟疑了一下,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薇下方。

“你们已经同意在必要的时候,投下同意死刑的一票。”马克说,“就在我们被选为陪审团前,他们问过我们每一个人,是否觉得自己办得到。”

“我知道。”我的确已经同意,倘若案件理应判处死刑,我将投赞成票。只是我没有意识到,这竟会如此难以抉择。

薇将脸颊埋于双掌之间:“当我的儿子打他弟弟时,我从未打他一顿,斥责他‘不可以’。那时的我觉得这很虚伪,现在的我也认为这样做很假惺惺。”

“薇。”玛莉琳安静地说,“如果今天是你七岁的女儿被杀了呢?”她走向我们用来堆复印件和证据的桌子旁,拿了原告在结辩时使用的那张伊丽莎白·尼尔森的照片,放在薇的面前,轻轻抚摸光滑的表面。

一分钟后,薇沉重地起身,拿走我手上的马克笔。她把自己位于反对栏的名字拭去,再将它写在玛莉琳的下方,与其他十位投赞成票的陪审团员并列。

“迈可。”泰德说。

我吞了吞口水。

“你还想看什么,听什么?我们可以帮你找到答案。”他走近装着从弹道方向取得的子弹、沾血的衣裳和验尸报告的盒子。他让犯罪现场的照片如彩带般从手中撒落,其中某些照片鲜血泛滥,甚至难以辨识躺在鲜红光泽之下的被害人。“迈可,”泰德说,“好好算算你的数学题。”

我面向白板,无法忍受众人灼热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我身上。我的名字孤零零地处在一长串名字旁边,更旁边的是我们第一次来到陪审团室时,我所写下的初始方程式:

(A+B)-C=判决

我喜欢数学正是因为它的安全性。无论怎样,永远都有一个正确答案,就算是想象出来的也行。

然而即便是数学,也无法阻止这则方程式的演算。A加B——造成寇克和伊丽莎白·尼尔森死亡的因素——永远都大于C。我们无法让他们复活,而这个世界不存在其他更叫人心生怜悯的故事,足以抹去这项事实。

介于赞成和反对之间的,是一条生命。那正是你当下行经的道路和已被遗留在身后的道路的差异;那是你自以为是的自我和真正的自我之间的差距;那是你用来欺骗自己并收纳谎言的余地。

我拿起笔,删掉自己的名字,然后重新写上,成为第十二位,也是最后一位判决薛·布尔能死刑的陪审团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