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约塞连(第2/6页)

“他们还将证明你犯有下列罪行:”丹比少校列举道,“强奸、大量黑市操作、破坏活动,以及向敌方出售军事秘密。”

“他们怎样才能证明这些呢?那些事情我一件也没干过。”

“可是他们有证人,会宣誓作证说你干过。他们可以找到所需的所有证人,只需说服他们除掉你对国家有好处就行了。从某个角度看,这确实会对国家有好处。”

“从哪个角度?”约塞连质问道,他强压敌意,用一只胳膊肘撑着慢慢抬起身来。

丹比少校往后缩了缩,又擦拭起额头来。“好吧,约塞连,”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眼下,把卡思卡特上校和科恩中校搞臭,对作战是没有好处的。让我们面对现实吧,约塞连——不管怎么说,大队的战绩确实非常出色。假如你接受军法审判却又被证实无罪,其他人可能也会拒绝执行飞行任务。卡思卡特上校将会丢脸,部队的军事效能就有可能丧失殆尽。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证明你有罪并把你关进监狱,确实会对国家有好处,尽管你是无辜的。”

“你说得可真动听!”约塞连刻薄而怨恨地斥责道。

丹比少校脸红了,他很不自在地扭动着,不敢正眼看人。“请别责怪我,”他神情焦虑而诚挚地恳求道,“你知道这不是我的错,我所做的不过是试图客观地看问题,找出解决办法处理一个极为困难的局面。”

“不是我造成这个局面的。”

“但你能够解决它。此外你还能干什么?你又不想飞更多的任务。”

“我可以潜逃。”

“潜逃?”

“开小差。溜之乎也。我可以扭头不理这整个该死的混乱局面,一跑了之。”

丹比少校大吃一惊。“往哪儿跑?你能去哪里?”

“我可以轻松地跑到罗马。还可以在那儿藏起来。”

“他们随时会找到你,你就这样分分秒秒生活在危险中一辈子?不,不,不,不,约塞连。那样做是灾难性的,也很不光彩。逃避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请相信我,我只是想帮助你。”

“那个仁慈的密探也是这么说的,说完就把大拇指戳进了我的伤口。”约塞连嘲讽地反驳道。

“我不是密探,”丹比少校愤怒地回答道,他的脸颊又涨红了,“我是大学教授,有极强的是非感,而且不想欺骗你。我不会对任何人撒谎。”

“如果大队里有人向你问起这次谈话,你怎么办?”

“我就对他撒谎。”

约塞连嘲讽地笑了起来,而丹比少校尽管红着脸很不自在,却也宽慰地往后一靠,好像很愿意看到约塞连的情绪变化,那预示着会有一阵暂时缓和的气氛。约塞连凝视着丹比少校,神情中既有怜悯也有轻蔑。他背靠着床头坐了起来,点起一支烟,微微笑着,露出嘲讽和逗乐的神态,盯着丹比少校的脸,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怜悯之情。自从轰炸阿维尼翁那天德里德尔将军下令把他拖出去枪毙后,丹比少校脸上的惊恐就永远写在那里了。那些因受惊而起的皱纹将一直驻留不去,就像深深的黑色伤疤,于是约塞连为这位文雅正派的中年理想主义者感到惋惜,正如他为那么多有些小毛病、遇到些小麻烦的人感到惋惜一样。

他故作亲切地说:“丹比,你怎么能够跟卡思卡特和科恩这样的人共事呢?难道不倒你的胃口吗?”

约塞连的问题似乎让丹比少校略感诧异。“我这么做是为了帮助我的国家,”他回答道,好像这个回答本来就是显而易见的,“卡思卡特上校和科恩中校是我的上级,执行他们的命令是我能为这场战争做出的唯一贡献。我和他们共事,因为这是我的职责。而且,”他垂下眼睛,使劲压低嗓门补充道,“我也不是一个特别敢作敢为的人。”

“你的国家再也不需要你的帮助了,”约塞连不急不躁地说道,“所以你做的一切只是在帮助他们。”

“我尽可能地不去想这一点,”丹比少校坦率地承认道,“我努力把心思专注于大成果上,忘掉他们也在获得成功。我尽量把他们当成不重要的小人物。”

“你看,那正是我的麻烦,”约塞连抱拢双臂,颇有同感地说道,“我发现在我和每一个理想之间,总是隔着许多沙伊斯科普夫、佩克姆、科恩、卡思卡特那样的人,而这又或多或少改变了我的理想。”

“你应当尽量不去想他们,”丹比少校语气肯定地建议道,“而且你决不能让他们改变你的价值观。理想是美好的,但人们常常并不那么美好。你必须尽量抬头看看大局。”

约塞连怀疑地摇摇头,拒绝了丹比少校的劝告。“我抬起头来,就看见人们在捞钱。我看不见天堂、圣徒和天使,我看见人们利用每一次高尚的冲动和每一场人类的悲剧大捞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