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德里德尔将军(第2/7页)

上校惧怕在他的农舍度过那些阴湿、孤独的夜晚和沉闷、平淡的白昼。在飞行大队那边,他的乐趣要多得多,可以吓唬他不害怕的每一个人。然而,正如科恩中校一直提醒他的那样,如果他从不去住,那么在山里拥有一所农舍就没多大魅力了。他每次都是满怀自怜地开车去他的农舍。他在吉普车里带了一支滑膛枪,到那儿用它来打鸟、打梅子番茄,以此消磨单调的时光;那儿确实种着梅子番茄,一行行无人照管,摘起来太麻烦了。

对某些下级军官,卡思卡特上校还是觉得表示尊敬比较好,他把德·科弗利少校算在其中,尽管他不愿意也不肯定到底是不是必须如此。在他眼里,德·科弗利少校是个极为神秘的人物,不亚于他在梅杰少校和所有注意过他的人眼里的神秘度。在对德·科弗利少校的态度上,卡思卡特上校完全不知道是该看重呢还是该看轻。德·科弗利少校只不过是个少校,尽管他比卡思卡特上校年长许多;可是,那么多人如此深沉而畏惧地敬重德·科弗利少校,卡思卡特上校有一种直觉,他们也许知道些什么。德·科弗利少校是个不祥的、难测高深的人物,弄得他老是紧张不安,就连科恩中校也要留心提防他。每个人都害怕他,而没人知道为什么。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德·科弗利少校的首名是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敢鲁莽地问他。卡思卡特上校知道德·科弗利少校外出了,很高兴他不在,但转念一想,德·科弗利少校也许在哪里阴谋反对他呢,于是又希望德·科弗利少校返回他所属的中队,那样就可以监视他了。

很快,卡思卡特上校的足弓因为来回走动过多而疼痛起来。他又在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决心着手对整个军事形势做一个周详而系统的评估。他显出善于处理事务的人那种有条不紊的姿态,找来一大本白色拍纸簿,在纸的正中画了一道竖线,再在顶部附近画一道横线,把纸页分成两个宽度相等的空白栏。他停了一会儿,作了批评性的反思,然后伏在办公桌上,在左边一栏的顶端,用难以辨认而又讲究非常的笔迹写道:“耻辱!!!”又在右边一栏的顶端写道:“我的荣耀!!!!!”他再次往后一靠,从客观的角度赞赏地观看他的图表。庄重地深思几秒钟后,他仔细地舔了舔铅笔尖,在“耻辱!!!”下面写了起来,每写一条就有意停顿一下:

弗拉拉

博洛尼亚(期间地图上的轰炸线被篡改)

飞靶射击场

队列中出现裸体者(阿维尼翁之后)

然后他加上:

食物中毒(博洛尼亚期间)

呻吟(轰炸阿维尼翁简令下达时蔓延)

然后他加上:

牧师(每晚在军官俱乐部逗留)

他决定对牧师慷慨仁慈——尽管不喜欢他,于是在“我的荣耀!!!!!”下面写上:

牧师(每晚在军官俱乐部逗留)

因此,这两条关于牧师的记载就相互抵消了。随后在“弗拉拉”和“队列中出现裸体者(阿维尼翁之后)”旁边,他又写上:

约塞连!

在“博洛尼亚(期间地图上的轰炸线被篡改)”、“食物中毒(博洛尼亚期间)”和“呻吟(轰炸阿维尼翁简令下达时蔓延)”旁边,他断然地打上了一个粗大的:

那些标上“?”的条目是他打算立刻进行调查的,目的是确定约塞连是否参与了这些事件。

他的手臂突然开始发抖,再也写不下去了。他惊恐地站起来,感觉闷热、行动迟缓,于是急忙冲向敞开的窗户,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他的视线落在飞靶射击场上,不觉痛苦地尖叫一声,晕眩过去,通红的眼睛疯狂地扫视着办公室的墙壁,仿佛上面挤满了约塞连。

没有人爱他。德里德尔将军恨他,虽然佩克姆将军喜欢他,而这一点他还不能肯定,因为佩克姆将军的副官卡吉尔上校无疑有自己的野心,很可能一有机会就在佩克姆将军面前捣他的蛋。他认定,唯一的好上校就是死掉的上校,自己除外。他唯一信赖的上校是穆达士上校,可甚至他也是仰仗了岳父的关系。自然,米洛是他的巨大荣耀,虽然让米洛的飞机轰炸他的大队也许算是他的耻辱——即使米洛通过公开辛迪加同敌军交易实现的巨额利润,让大家相信站在私营企业的立场上,轰炸自己的人和飞机确实是一个值得嘉许且非常赚钱的打击,而最终平息了整个抗议。上校对米洛有些没把握,因为别的上校正在设法诱惑他离开,而且那个龌龊的一级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还在卡思卡特上校的飞行大队里,据那个龌龊又懒惰的布莱克上尉声称,他实际上应该对博洛尼亚大围攻期间轰炸线被篡改一事负责。卡思卡特上校喜欢一级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是因为每次一级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喝醉了酒而那个讨厌的穆达士上校又在场,他就总是要狠揍穆达士上校的鼻子。他希望一级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也开始狠揍科恩中校的肥脸。科恩中校是个龌龊的自作聪明的人,第二十七空军司令部有人忌恨他,把他写的每份报告都退了回来,并附上严厉斥责的批语,科恩中校便贿赂了那儿一个聪明的名叫温特格林的邮件管理员,试图查明此人是谁。他不得不承认,第二次回转轰炸弗拉拉上空时损失一架飞机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让另一架飞机在云层里失踪也是一样——这件事他甚至没有写下来!他充满希望地努力回想约塞连是否也随那架飞机一起消失在云层里了,但很快就意识到,如果约塞连还在这儿纠缠必须再飞五次讨厌任务的事而闹得人心惶惶的,那他就不可能随那架飞机消失在云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