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看什么都是重影的士兵(第2/5页)

“我可能和你一样是个无神论者,”她自夸地推测道,“但就连我都觉得我们非常需要感恩,而且不应该羞于表现出来。”

“请说出一件我需要感恩的事情。”约塞连兴趣索然地挑战道。

“这个……”沙伊斯科普夫中尉的妻子沉思片刻,犹豫不决地权衡道,“我。”

“咳,得了吧。”他嘲笑道。

她惊讶地扬起眉毛。“你难道不为我感恩吗?”她问。她不满地皱起眉头,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我并不是非要找你过夜不可,你知道,”她告诉他,显出一脸冰冷的高贵,“我丈夫有整整一个中队,都是航空军校学员,就算是为了一点附加的刺激,他们也会非常高兴同指挥官的妻子过夜的。”

约塞连决定改换话题。“你这是在改换话题,”他颇有手腕地指出,“我可以打赌,你每举出一件值得感恩的事情,我就能举出两件令人痛苦的。”

“要感恩你得到了我。”她坚持道。

“我是,宝贝。可我又是他妈的非常难过,因为再不能得到多丽·达兹了,或者我将在短短一生中遇见又想要的其他几百个姑娘和女人,就连上一次床都不能够。”

“要感恩你身体健康。”

“要怀恨你不能一直那样。”

“要高兴你居然活着。”

“要愤怒你终究会死。”

“事情可能会糟糕得多。”她喊道。

“它们也许能好上千倍。”他情绪激动地回答。

“你只是在举一件事情,”她抗议道,“你说过你能举出两件。”

“请别跟我说上帝做事的方式很神秘,”约塞连不顾她的反对,连珠炮似的继续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神秘的地方。他根本没有做事。他在玩。不然就是把我们忘了个一干二净。那就是你们这些人所说的上帝——一个乡巴佬,一个笨手笨脚、老干蠢事、没有头脑、自以为是、粗野愚昧的土老冒。天哪,对一个认为有必要把黏痰和龋齿之类现象都包含在他神圣的创造体系之内的至高无上的上帝,你能有多少尊敬呢?当他剥夺老年人控制排便的能力时,他那个扭曲、邪恶、龌龊的头脑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他到底为什么要创造疼痛?”

“疼痛?”沙伊斯科普夫中尉的妻子一把揪住这个词,露出获胜的姿态,“疼痛是个有用的表征。疼痛警告我们身体有了危险。”

“那么是谁创造了危险?”约塞连追问道,他讥刺地笑了,“噢,他给予我们疼痛的时候,可真是慈悲啊!他为什么没有改用一只门铃来通知我们?或者一个神圣的唱诗班也行,或者在每个人额头正中安装一套红蓝霓虹管。任何一个称职的投币唱机制造商都可以做到,他为什么不能?”

“人们额头中间装上红蓝霓虹管四处走动,看上去一定很愚蠢。”

“他们在痛苦中扭曲挣扎或者被吗啡弄得人事不省,看上去就一定很美丽是不是?这是个多么伟大、不朽的糊涂蛋!你先想想他拥有多少机会和能力真正去做件事,然后看看他弄出这么个愚蠢、丑陋的局面,那么他纯粹的无能就简直令人吃惊。显然他从来没有过正式工作。嗯,没有一个有自尊的商人会雇用他这种笨蛋,哪怕去做发货员!”

沙伊斯科普夫中尉的妻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变得苍白,惊慌地向他抛媚眼。“你最好别那样谈论他,亲爱的,”她以带有敌意的责备口气轻声警告他,“他会惩罚你的。”

“难道他惩罚得还不够吗?”约塞连气呼呼地说,“你看,我们决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噢,不能,他带给我们这么多不幸,我们当然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总有一天我会要他偿还的。我知道是哪一天,就是审判日。是的,就是那一天,我会跟他近到可以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个小乡巴佬的脖子,然后——”

“住口!住口!”沙伊斯科普夫中尉的妻子突然尖叫起来,并用两只纤弱的拳头一起乱打他的脑袋,“你住口!”

约塞连抬起胳膊躲避,而她雌威大发,又死命打了他一阵,随后他果断地抓住她的手腕,轻柔地迫使她坐回床上去。“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烦躁不安?”他困惑地问她,口气却是深为懊悔加快乐,“我以为你不信上帝。”

“我不信,”她抽泣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但那个我不信的上帝是个好上帝,一个公正、仁慈的上帝。他不是你编派出的那个卑鄙、愚蠢的上帝。”

约塞连笑了,于是松开她的双臂。“让我们之间多一点宗教自由吧,”他恳切地建议道,“你不信你想信的上帝,而我不愿信我想信的上帝。一言为定?”

那就是他记忆中过得最荒唐的感恩节,而他的思绪又满怀希望地回到了前一年在医院度过的十四天平静的隔离日子,然而就连那段田园生活也最终以悲剧结尾:隔离期满时他的健康状况仍然良好,于是他们再次告诉他,他必须出院上战场去。听到这个坏消息,约塞连坐在床上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