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浑身雪白的士兵(第3/5页)

“也许里面没人,”邓巴帮忙地解释道,“也许他们只是送来些绷带,开个玩笑。”

她惊恐地从邓巴身边退开。“你疯了,”她一边哭喊,一边哀求似的四下张望,“你们两个都疯了。”

于是达克特护士现身,把他们都赶回各自床上去了,同时克拉默护士为那个浑身雪白的士兵更换了封口瓶。给那个浑身雪白的士兵换瓶子一点也不麻烦,因为就那些清澈的液体在一遍又一遍滴进他的体内,没有明显的损耗。往他手肘内侧滴液体的瓶子快要见底的时候,放在地板上的瓶子就正好要满了,于是只需把两只瓶子从各自的软管上取下来,迅速调换一下,液体就又可以马上滴回他体内了。换瓶子对谁来说都不是麻烦事,却让那些盯着它们每小时左右换一次的人受不了,他们对这一治疗程序很是不解。

“他们为什么不能把两只瓶子直接连起来,去掉那个中间人呢?”那个刚同约塞连下完棋的炮兵上尉问,“他们到底需要他干什么?”

“不知他做了什么要受这份罪,”克拉默护士读过体温计,发现浑身雪白的士兵已经死了之后,那个得了疟疾、屁股被蚊子叮过一口的二级准尉哀叹道。

“他参战了。”那个留着金黄色小胡子的战斗机飞行员猜测道。

“我们都参战了。”邓巴反驳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那个得了疟疾的二级准尉继续道,“为什么是他?这套奖惩制度似乎根本没有逻辑。看看我的遭遇。假如那次我在海滩因为五分钟的放纵得了梅毒或者染上淋病,而不是给那该死的蚊子叮了一口,我还能看见一点公正。可是疟疾呢?疟疾?谁能解释私通的后果竟是疟疾?”那个二级准尉摇了摇头,惊异得麻木了。

“我又怎样呢?”约塞连说,“在马拉喀什,我有天晚上出帐篷买块糖去,给那个以前从没见过的陆军妇女队队员悄悄引进了树丛,就得上了该你得的淋病。我真的只是想买块糖而已,但谁又能拒绝得了呢?”

“这听起来是像该我得的淋病,确实,”二级准尉赞同道,“可我还是得了别人的疟疾。也就这一次,我还真想看到所有这些事情都能稍微改正一下,每个人该得什么就得什么。这也许会让我增添几分对这个世界的信心。”

“我得了别人的三十万美元。”那个年轻时髦、留着金黄色小胡子的战斗机飞行员承认道,“我从生下来那天起就在混日子。我从预备学校一路混到大学毕业,从那以后我几乎没干别的,就是跟漂亮妞同居,她们还以为我会做个好丈夫呢。我压根没什么大志。战争结束后我只想找个比我有钱的女孩结婚,和更多漂亮妞睡觉。那三十万块钱是一个祖父辈的亲戚在我出生之前就留给我的,他的潲水生意做到了国际规模,就这样发了财。我知道我不应该得到这笔钱,但要是退回去,我会遭人谴责。我不知道这笔钱真正属于谁。”

“也许属于我父亲,”邓巴推测道,“他辛苦了一辈子,却连送我姐姐和我读大学的钱都没挣够。他现在已经死了,所以你留着也无所谓了。”

“好了,只要我们能查出我的疟疾是谁的,问题就解决了。并不是说我专跟疟疾过不去;得疟疾也好,得别的什么也好,我都会立刻称病偷懒的。只是我觉得出了一件不公正的事。为什么我应该得上别人的疟疾,而你又染上了我的淋病呢?”

“我还不止得了你的淋病,”约塞连告诉他,“因为你的淋病,我就得一直不停地飞战斗任务,直到他们把我打死为止。”

“那可就更糟了。其中有什么公正可言?”

“两个半星期前我有个朋友叫克莱文杰,他总能从中看出许多公正来。”

“这无疑是最高形式的公正,”克莱文杰当时一边幸灾乐祸地说,一边拍着手快活地笑,“我不禁想起了欧里庇得斯的《希波吕托斯》,剧中忒修斯早年生活放荡,也许为他儿子的禁欲主义埋下了种子,而这禁欲主义也间接导致了把他们都毁灭掉的悲剧。不说别的,与陆军妇女队队员的那段插曲也该让你知道性行为不道德的恶果。”

“它让我知道了糖果的恶果。”

“难道你不明白,你对现在所处的困境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吗?”克莱文杰接着说,毫不掩饰他的感受,“如果你没有染上性病在非洲那边的医院里躺了十天,你也许已经在内弗斯上校被打死而卡思卡特上校来接替之前,就按时完成了你的二十五次飞行任务,给送回家了。”

“那你怎么样?”约塞连回答道,“你从未在马拉喀什染上淋病,而你也处在同样的困境中。”

“我不知道,”克莱文杰显出一丝嘲弄的意味承认道,“我想我平生一定干了什么非常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