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第2/6页)

多丽·达兹是个活泼的浪荡少女,她抹着金铜绿眼影,最喜欢在工具房、电话亭、运动场更衣室和公共汽车候车亭干那事。她不曾尝试的事几乎没有,不愿尝试的则更是少有。她年方十九,身材苗条,毫不羞耻而敢作敢为。她伤害了无数男人的自尊心,令他们到了早上便憎恨自己,为她找到他们、利用他们再扔掉他们的方式而自悔。约塞连很爱她。她是个妙不可言的床上尤物,不过她觉得约塞连也只能将就而已。她只让约塞连碰过一次,她浑身上下的肌肤极富弹性,那种感觉令约塞连难以忘怀。约塞连很爱多丽·达兹,以至于无法控制自己,每个星期都热切地扑到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的妻子身上,为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报复克莱文杰而报复沙伊斯科普夫少尉。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的妻子正在报复沙伊斯科普夫少尉,为他犯下的什么不可遗忘的罪过,具体何事她却想不起来了。她是个丰满、粉红皮肤、慵懒的女子,爱读好书,一直在规劝约塞连不要这样平庸,连书都不读。她总是随身带着一本好书,即便赤条条地躺在床上,身上只有约塞连及多丽·达兹的身份识别牌时,也不例外。她令约塞连厌倦,但他也爱上了她。她毕业于沃顿商学院,是个醉心数学的专修生,每个月没数到二十八就会陷入困境。

“亲爱的,我们又要有孩子了。”她每个月都会对约塞连这样说。

“你简直疯了。”他回答。

“我是当真的,宝贝。”她坚持说。

“我也一样。”

“亲爱的,我们又要有孩子了。”她会对丈夫这样说。

“我没时间,”沙伊斯科普夫少尉脾气急躁地嘟哝道,“你不知道在进行阅兵比赛吗?”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一心只关注如何赢得阅兵比赛,如何把克莱文杰送去诉讼委员会,指控他密谋打击由沙伊斯科普夫少尉任命的学员军官。克莱文杰专爱捣乱,又自作聪明。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知道,若不加监视,克莱文杰很可能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昨天想要打倒学员军官,明天或许就要推翻整个世界了。克莱文杰颇有头脑,而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发现,有头脑的人往往相当精明。这种人很危险,就连克莱文杰帮忙上台的那些新学员军官也迫不及待地要出来作证,指控他,定他的罪。指控克莱文杰一案,案情是十分明朗的,唯一缺少的,就是指控他什么。

指控无论如何不能牵涉阅兵比赛,因为克莱文杰十分重视,几乎同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本人一样。每周日下午,学员们早早出营参加阅兵比赛,在营房外摸索着排成十二人一列的队伍。他们宿醉未醒地哼哼唧唧,无精打采地走向主阅兵场各自的位置,然后和其他六七十支中队的学员一道纹丝不动地站在烈日下,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直到不少学员晕倒在地才解散。阅兵场边上停放着一排救护车,还站着一队队训练有素、手持步话机的担架兵。救护车车顶上,是拿着望远镜的观察员。一名记分员负责记录得分。这整个行动过程由一位精通会计的军医负责监督,他认可可视为昏厥的脉搏次数并检查记分员记录的得分。一旦救护车装载了足够数量的昏迷学员,军医便示意乐队指挥开始奏乐,从而结束阅兵比赛。这些中队一个紧跟着一个,全都走上阅兵场,绕检阅台拐个大弯,然后退出阅兵场,返回各自的营房。

每个受阅中队行经检阅台时,都被打了分。检阅台上坐了一位臃肿而蓄着较厚髭须的上校,还有其他几位军官。各联队的最佳中队赢得一面带旗杆的黄色三角旗,那东西实在毫无用处。基地的最佳中队获得一面红色三角旗,旗杆略长一些,其价值越发低廉,因为旗杆又重了些,下星期日别的哪个中队夺走之前,他们要整整一周扛着来回跑,实在是头疼之极。在约塞连看来,用锦旗充奖品可谓荒唐。锦旗并没有带来金钱,也没有带来等级特权,就跟奥林匹克奖章和网球赛奖杯一样,它们不过表明得主做了一件无益于任何人的事情,只是做得比其他人胜任些罢了。

阅兵本身似乎同样荒唐。约塞连讨厌受阅。阅兵太军事化。他讨厌听到阅兵的消息,讨厌看到阅兵的场面,讨厌陷在被阅兵阻塞的交通里,他讨厌被迫参加阅兵。就算不必每星期日下午冒着酷热像个士兵一样接受检阅,做一名飞行学员已经够糟糕的了。做一名飞行学员之所以够糟糕,现在很明显,他的训练完成之前,战争不会结束。那是他当初自愿报名接受飞行训练的唯一原因。作为一名合乎飞行训练条件的大兵,他得等很多个星期分派到班级,再得等很多个星期成为轰炸领航员,之后再得用很多个星期进行作战训练,为执行海外任务做准备。那时,似乎难以相信战争会持续那么长时间,因为有人告诉他,上帝在他一边,而上帝,有人告诉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可是战争远远没个了局,而他的训练却已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