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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呀?!小纪,回家晚了要挨骂吗?……啊,是有孩子吧。”树里看了一眼手表,加快了步伐。树里的背影在纪子看来仿佛是个遥不可及的幻影。
最开始演唱的是个手持尤克里里琴[30]的女子。会场里很空,可以自由地四处走动。树里和纪子坐在角落里的椅座上看演出,浮现在昏暗灯光里的观众大多是二十多岁的女子或是情侣。七点过后,人渐渐多了起来。每进来新的客人大门就会开一下,外面走廊的灯光就会“哗”地投射进来。七点二十分时,持尤克里里琴的女子鞠躬致意后退入后台。就在这前后,大门又开了,明亮的光带射入会场,有几个人走了进来。纪子睁大眼睛,观察着走进来的人群。
“小纪,手机里有孩子照片吗?”听树里这么一问,纪子掏出手机,让树里看锁屏背景。“呀,真可爱!”树里凑近手机赞叹道。纪子手里拿着手机,眼睛却再一次看向入口处,这一次在进门的人群中看到了要找的人。
尽管纪子已经不记得贤人的长相,尽管他穿着几乎快要隐入昏暗光线中的暗色服装,尽管他若隐若现地穿行在人群中,纪子还是认出了朝这边走来的正是贤人。纪子喉头发干,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发疼。树里在说着什么,可纪子觉得那声音一下子变得缥缈虚幻起来。往昔的一切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得让纪子甚至错以为自己仍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全身都体会到了那浓烈、鲜明的一切,那些景、那些音、那些人、光、水,还有那温润的感觉。“小纪—!”仿佛听到了无数个稚嫩的声音在呼喊自己,他们不是想象出来的,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朋友呀!纪子猛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自己为什么曾以为他们都不存在呢?一定是和他们分开后太难受的缘故。纪子眼中的贤人渐渐模糊起来,犹如水中观景。纪子心里呼喊着,我给这个人写过信,我曾经好长一段时间给这个人写过信!
“好久不见啦。”贤人有些害羞地笑着,视线一下子落到树里手中拿着的手机上,“哟,纪子的孩子?和纪子真像啊!”“我也觉得像。叫什么名字呀?”树里问。纪子张嘴想说“阿由美”,可鼻涕眼泪一下子流进嘴里,酸涩的感觉让纪子甚至想笑。纪子努力想说出孩子的名字,可发不出声音。
“难不成叫小露比?”贤人笑着看向纪子。小露比、小露比,好像在哪儿听到过,是什么呢?
从来翘首以盼的都不是圣诞节,而是夏日聚会!这时耳边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鼓掌声。树里和贤人都飞快地看向舞台,纪子也是。只见白色强光的聚射下,一个身材小巧的女子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上。纪子的视线重又飘忽起来,眼前出现了嘻嘻笑着的孩子们烤曲奇饼的情景,大人们在喧闹变幻的光影里没完没了地跳舞。还有,接吻。纪子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在说:“无论遇到何事、无论身处何时,你们都永远相爱吗?”纪子记得自己还说我什么都没带,贤人还安慰自己,没关系,明年再说吧。“那就请接吻宣誓吧。”话音未落,一个小女孩儿“啊”地惊叫了一声,就是当年那个短短头发、大大门牙,现在正在眼前歌唱的女孩儿。
音乐厅里挤满了人,直到刚才除了舞台和吧台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昏暗,现在四处都被荧光灯照得熠熠生辉。听众席上摆着一排排折叠桌,上面摆满了啤酒罐、纸杯、装满了薯片和百奇长条饼干的纸盘,人们站在桌边、墙边谈笑风生,纪子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但感觉都是音乐界人士。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的贤人还好,纪子觉得穿着白裤子、深蓝针织上衣的树里和苔绿色连衣裙的自己与周围是那么地格格不入,纪子有些张皇地看了看四周,心里希望快点换个地方,但又想立刻就和树里、贤人说说话,两种念头交织纷扰,简直让她有点坐立不安了。
“不觉得就我们像是局外人吗?去外面等好了……”话说了一半,纪子不觉吃惊地张大了嘴。只见波留从撒满了盘成圆形的电线和不知是什么的器材的舞台上轻轻一跃跳了下来,径直向纪子他们走来。
“大家好。”波留面无表情、语气生硬地打了个招呼。纪子醒过神来后发现自己使劲握住了波留的双手,说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波留,你就是波留啊!就是那个教我们咖啡里放冰激凌的波留呀!”纪子说话间又在刚才满溢眼前的往日图景上叠加了新的内容。还以为自己忘了那些岁月呢,真是的,还以为真忘了呢!稍不留神,纪子就差点要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小巧的波留了,但她还是勉强忍住了这股冲动,因为波留一脸尴尬地看着树里和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