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4页)

面对镜子的斯特瑞塞刚好整理完他的外表,这时又把镜子里的形象审视一番。他果真显得特别健康么?也许在查德乐观的目光下多少是如此,但他自己在过去十多个小时里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不过这评价终究只会更坚定他的决心,查德无意中证明了他的决定是对的。显然 —— 既然他看上去气色很好 —— 他的状况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好。不过当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的朋友的时候,那一位的气色又使他对自己状况的估计降低了那么一点点 —— 虽然,要不是他事先知道容光焕发的外表从来都是查德的专利的话,情形肯定还会糟得多。他就站在那里,在清晨的时光中,显得心情愉快、精神焕发 —— 他身体结实,肤发光润,情绪饱满;他举止轻松自如,散发着清新的气息,显露出莫测高深的神色;他面色红润而健康,浓密的头发闪着银色的光泽,在棕色皮肤衬托下更显得血色充沛的嘴唇无论在什么场合总是能吐出得体的词句。他从来没有显得像今天这样出色过,倒仿佛是他为了将自己交出来,特意准备了一番似的。现在这鲜明而多少有些陌生的形象便是他将呈现给乌勒特的样子。我们的朋友又把他打量一遍 —— 他总在看他,却总是觉得有些地方看不透,即使是此刻,他的形象也仿佛是从一些别的东西后面透过来一般,如同隔着一团雾。“我收到一份电报,”斯特瑞塞说,“是你母亲发来的。”

“果真么,我亲爱的朋友?希望她还好!”

斯特瑞塞稍顿一顿,说:“不 —— 不怎么好。我很抱歉不得不对你讲。”

“噢,”查德说,“我一定是预感到了。那么,我们更应该马上动身。”

这时斯特瑞塞已将帽子、手套、手杖拿在手里,但查德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以示他要在这里表明他的意见。他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同伴的东西,似乎他在估计将它们打包要用多少时间。甚至还可以说,他似乎想表示愿意派他的佣人来帮忙。“你说‘马上’,”斯特瑞塞问,“是什么意思?”

“哦,我是说坐下星期的船走。这个季节开的船都很空,很容易订到铺位的。”

斯特瑞塞戴好表后,那份电报便一直拿在手里,这时他将电报递给查德,但后者却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不去接它。“谢谢,我还是不看吧。你和母亲的通信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没有意见,无论是什么我都赞成。”听了这话,斯特瑞塞一面看着他的眼睛,一面慢慢将那纸片叠好放到口袋里。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查德便转换了话题。“戈斯特利小姐回来了吗?”

斯特瑞塞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我看,你母亲并不是身体有病,一般地说,今年春天她的身体比平时还好些。但是她很担心,十分着急,看来最近几天她是忍耐不住了。我们两个,你和我,叫她失去了耐心。”

“噢,那和你没有关系!”查德十分慷慨地表示反对。

“对不起 —— 那和我有关系。”斯特瑞塞语气平和而忧郁,但却十分肯定。他的目光越过同伴的头顶,注视着远处。“那和我尤其有关系。”

“那就更加有必要马上动身了。Marchons,marchons!”那年轻人快活地哼起《马赛曲》。可是主人却不受感染,而只继续站着,注视着远处。他于是又重复刚才的问题:“戈斯特利小姐回来了么?”

“是的,两天前就回来了。”

“那么你见着她了?”

“不 —— 我今天要见她。”但是斯特瑞塞这时不想谈戈斯特利小姐,“你母亲给我发来了最后通牒。如果我不能带你回去,我就得离开你。无论如何,我自己得回去。”

“可是你现在可以带我回去!”查德从沙发上向他保证说。

斯特瑞塞停顿片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一个多月前,你那么急着要让德·维奥内夫人替你说话,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查德想了想,但是他从来不需要想很久。“因为我知道她会做得很好呀。那样才能让你保持安静,也是为你好。再说,”他轻松地解释道,“让你和她交个朋友,我想让你知道她的想法 —— 你已经看到那对你多么有好处。”

“可是,”斯特瑞塞说,“不管怎么说,她那样替你说话 —— 只要我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 只是让我感到她是多么想留住你。如果你对那个并不看重,那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让我听听她的意见。”

“噢,我的朋友,”查德叫道,“我非常看重!你怎么会怀疑 —— ”

“我产生了怀疑,是因为今早你到我这里来说要马上动身。”

查德木然地看着他,片刻,才笑笑说:“难道你不是一直在等我说这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