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5页)

对于斯特瑞塞来说,许多事情都是历史。德·维奥内夫人是位女伯爵。在戈斯特利小姐毫不留情的揭露之下,他印象中的德·维奥内伯爵是一位颇有名望的绅士,一位外表文雅,然而实际上却十分粗鲁的无赖,看来他是某种莫名其妙的环境的产物。他的同伴如此坦率地描述的那位迷人的姑娘,则是被她的母亲一手包办嫁出去的,这位母亲也是一位颇有特色的人物,心中充满自私的、见不得人的动机;这对夫妇出于种种考虑,根本不想离婚。“Ces gens-là既不会离婚,也不会移居国外或公开放弃自己的国籍,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做是亵渎神圣,是粗鄙低下。”因此他们是一些颇为特别的人。对于斯特瑞塞这种想象力多少还说得上丰富的人来说,这一切真是太不同寻常了。这位在日内瓦一所学校读书的姑娘,是一位不太合群、有趣而且对人十分依恋的少女,那时的她既敏感,脾气又火爆,有时会做出一些鲁莽的事,但总会得到人们的原谅。她父亲是法国人,母亲是英国人,母亲很年轻就成了寡妇,后来再次嫁给一个外国人。她母亲的婚姻显然没有给她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她母亲家这边的人都家境甚好,但却有着种种怪癖,以至于玛丽亚在回想他们的行为时感到不可理解。不管怎样,玛丽亚认为她母亲私心甚重,天性倾向于冒险,而且还是一个毫无良心的人,一心一意想尽快把女儿这个包袱去掉。在她的印象之中,那位父亲是个颇有名望的法国人,与其母大不相同。她清楚地记得他十分钟爱女儿,还给她留下一笔遗产,然而不幸的是这使她后来成为别人猎取的对象,在学校里她就表现出聪明才智,她读书不多,却聪明透顶。能讲法语、英语、德语、意大利语,就像一个小犹太人似的(哦,她实际上并不是),她可以掌握任何一种语言,尽管不能获得奖品奖状。当学校演戏时,她总可以背诵台词,临时扮演某个角色。她的同学鱼龙混杂,来自各地,弄不清楚各自的种族家系,因此往往各自吹嘘自己的家庭如何如何。

毫无疑问,目前很难判定她是法国人还是英国人。戈斯特利小姐认为,对于那些认识她的人来说,她属于那种不需要你多加解释的方便类型,因为她心灵的门户极多,有如圣彼得教堂里那一排可使用多种语言的忏悔室。你可以用罗马尼亚语向她忏悔,因为甚至罗马尼亚人也可能会犯罪。因此……可是此时对斯特瑞塞讲述这一切的那位小姐却用一笑掩盖了她的用意。这一笑也许还掩盖了他对这幅图画的厌恶感。当他的朋友继续往下讲时,他曾想弄清楚罗马尼亚人会犯什么样的罪。不管怎样,她接着又说,她在瑞士的某个湖边遇到这个初婚不久的少妇。在那几年中,她的婚姻生活似乎还过得去。当时的她很可爱,逗人喜欢,反应灵敏,情绪饱满。她因为见到戈斯特利而感到十分欣喜,同她谈了好些过去的趣事。后来又过了许久,她在一个乡下火车站再次见到了她。她同她交谈了五分钟,发现她依然可爱如故,不同的是妩媚的情调有所改变,而且显得有点神秘。通过谈话,她才知道她的生活已完全改变。戈斯特利小姐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其本质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同时也抱有美好的幻想,认为她是一块无瑕的白璧。她当然心机很深,但她并不坏。倘若她是坏人,斯特瑞塞必然看得出来。但是显而易见,她再也不是日内瓦学校中那位天性纯真的姑娘,她已是另外一个人,她是一个被婚姻生活改造了的小人物(像外国女人那样,与美国女人迥然不同),而且她的情况显然已不可改变。他们夫妇俩最多只可能依法分居。她一直住在巴黎,养育女儿,走她自己的路,但是这路走得并非一帆风顺,特别因为是在巴黎,但是玛丽·德·维奥内还是勇往直前。她肯定有朋友,而且还是很好的朋友。不管怎样,她就是这样,这真令人感到有趣。她同查德交朋友并不能证明她没有朋友,事实证明,他新交的朋友是何等的好。“那天晚上我在法兰西剧院就看出来了,”戈斯特利小姐说,“还不到三分钟就看出来了。我看到是她,或者是某个像她的人。”她又补充说,“你也看出来了。”

“哦,没有,没有看到任何与她相像的人!”斯特瑞塞笑着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对他的影响极大?”

戈斯特利小姐站了起来,是该他们离开的时候了。“她为她的女儿训导他。”

就像平常那样,在这种坦诚的交谈气氛中,他俩的双眼透过镜片对视良久。随后斯特瑞塞再次纵览这个地方。庭院里只剩他们俩了。“在这个时候她是否有急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