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5页)

“你在做你认为不应该做的事情吗?”

这句话击中了要害,以至于他的脸色变得绯红,笑声也变得尴尬。“难道我这么不喜欢做这事吗?”

“我认为你喜欢的程度还不够,你本来应该更喜欢这样做。”

“我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并且同意她的说法,“你应该多多包涵。”

“不存在包涵的问题!这与我根本无关,只与你有关。你的失败有着共同性。”

“嗨,你说对了,”他笑着说,“这是乌勒特人的失败,那确实是有共同性。”

“我的意思是说你不会享受。”戈斯特利小姐解释道。

“你说的完全正确。乌勒特人不敢肯定他应当享受。如果他认为应该的话,他就会享受。”斯特瑞塞继续说,“可是没有任何人教他如何享受,真是可怜啊。我却不同,我有人教我。”

他俩停下脚步,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中。在溜达的过程中他俩经常驻足,为的是更好地欣赏周围的景物。此时斯特瑞塞背靠着古老的石壁凹处的较高的那一边,面朝着教堂的塔楼。他俩此时所处的位置极佳,对面那红褐色的高大建筑群,历历在目,它呈方形,有着尖顶和卷叶浮雕等,首批归雁正环绕着它飞翔。他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建筑物了,这历经整修的教堂使他觉得赏心悦目。戈斯特利小姐一直在他身旁,神色庄重,一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样子,实际上她也有理由这样。她同意他的说法:“你确实有人教。”她又补充道:“要是你让我来教你就好了。”

“哦,我可有点怕你!”他高高兴兴地说。

她那锐利而令人愉快的目光穿过她的眼镜,又穿过他的眼镜,在他身上盯了一会儿。“哦,不,你不怕我!谢天谢地,你一点儿也不怕我!假如你怕我,我们不会这么快就聚在一起,”她怡然自得地说,“你信任我。”

“我也这样想,可是这正是我害怕的原因。如果我不信任你,倒也罢了,可我才二十分钟,就完全落入你手中。我敢说,”斯特瑞塞接着说,“你干这事是驾轻就熟,可对我说来这太新鲜了,太不一般了。”

她十分亲切地注视着他,“这只不过表明你已经了解我,这倒是相当美妙而稀罕。你懂得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听到这话,他善意地摇头表示反对,表示他并不了解她。她接着又解释道:“如果你继续接触下去,你就会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的命运具有多重性,我完全屈服于它。我是一个一般的‘欧洲’导游,你知不知道?我等客人来,给他们当向导。我把他们接上车,然后又把他们送下车。我是高级的‘女旅游服务员’,充当陪伴的角色。正如我告诉你的那样,我带领客人到处游逛。我从来没有主动要求扮演这种角色,这是我的命运,一个人得接受自己的命运。在如此邪恶的世界里,要是我说我无所不知,那是十分可怕的,但我相信我的确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所有的店铺,也知道所有商品的价格,我还知道更坏的事情。我背负着民族意识的沉重包袱,或者换句话说,背负着民族本身。我肩上的民族不是由一个个男女组成,又是由什么组成?我这样做不是为了谋取任何利益,这你是知道的。我不像有些人那样,为钱才干这个。”

斯特瑞塞只能十分惊讶地静静地听着,考虑何时插话为好。“尽管你对客人们如此之好,很难说你这样做是出于爱心,”他停了一会儿,“我应该怎样酬谢你?”

她停顿了一会儿,不知说什么好,最后答道:“用不着酬谢。”并叫他继续游览。

他们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尽管他还在想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他又把表掏了出来。他的动作是机械的、无意识的,在她那不同凡响的机敏和愤世嫉俗的态度面前,他显得有点不自在。他瞧着表,却什么也没有看见。随后他听见他的同伴说了些什么,他仍然没有回答。“你真的怕我?”她又问道。

他觉得自己在苦笑。“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害怕你了。”

“因为我有这么多线索?这都要归功于你!”她接着又说,“我刚才就是这样对你讲的,你却认为这样不对。”

他再次靠在城楼的墙壁上,像是准备继续听下去。“那就帮我一把,不要再让我这样下去!”

听到他的呼吁,她因为高兴而流露出欣喜之色,但她似乎把这看成是一个是否马上行动的问题,因此显然在考虑怎么办。“不再等他了?不再和他见面?”

“哦,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怜的斯特瑞塞说道,样子很严肃,“我得等他,我很想见到他,但是得在不害怕的时候。刚才你的确说到点子上了,这是个带普遍性的问题,可是在某些时候这个问题特别严重。我现在就是这样。我老是在想别的事情,而不是眼前的事情。这样念念不忘别的事情是很可怕的,比如说此刻我想的就不是你,而是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