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丈夫(第2/12页)

在首场公演后的第二天中午,尼科勒塔收到马德尔的电报:

汝速回吾身边。禁止再演妓女。吾之荣誉感不容汝自轻自贱。正派女子应服从愿培养其成天才之男子。吾明日赴车站接汝。汝若不归或借口推迟行程,吾必谴责汝。特奥菲尔。

尼科勒塔傲慢地把前来向她祝贺的几个芭蕾舞演员打发走了。她打电话给亨德里克,用干巴巴的几句话通知对方,她一小时内即动身回南方。亨德里克想弄清楚她是在开玩笑还是疯了。尼科勒塔直截了当地说,既非玩笑也未发疯,她自动解除聘约,放弃演员生涯。法国妓女剧中的角色换个演员,想来不会有多大困难,因为莫伦维茨早已跃跃欲试了。对尼科勒塔来说,如今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最重要:对马德尔的爱情。

“正派的女人得无条件地待在培养她成天才的男子身边。”尼科勒塔在电话中说的这些话,使亨德里克感到十分意外。

亨德里克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喃喃地讲:“你一定病了,我要马上到你那里去。”十分钟后,他和巴尔巴拉走进尼科勒塔的房间,尼科勒塔正在打点行装。

巴尔巴拉的背靠在墙上,她那高贵而娇嫩的长圆脸,表情异样,面色和墙一样惨白。巴尔巴拉默不作声,尼科勒塔也一声不吭,只有亨德里克一个人在喋喋不休。他先是嘲笑,接着恳求,最后威胁并大发雷霆。“你有合同啊!撕毁合同要受法律制裁的!”

尼科勒塔轻轻回答,但声音始终十分清晰:“克罗格先生决不会因为我去同马德尔打官司。”

亨德里克警告她说:“你的前程被毁掉了。世界上没有任何剧院再聘请你。”

尼科勒塔说:“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放弃这种前程,感到极其开心。我换来的东西珍贵、重要、美好得无与伦比。”此时,她的声音不再严厉,她的内心怀着喜悦在歌唱。亨德里克无法掩饰自己的惊愕。他有些迷惑不解:爱情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可以使一个人轻易放弃刚开始的锦绣前程。亨德里克虽然想象力丰富,但他无法理解,因为自己那空虚的内心不可能滋生这种感情。他的爱情是用来为他的前程服务的,决不容它危及或破坏自己的前途。“竟然为了这个唐突无礼的预言家而牺牲一切。”他最后说。

这时,尼科勒塔挺直身体,发出嘘声。她说:“我的未婚夫是世界上活着的最伟大的人物,我不准你这样议论他。”

亨德里克疲惫地微微一笑,拭去自己额头上的汗水。“那就这样吧,”他说,“我只好把你的情况告诉可怜的克罗格了。”

在亨德里克给克罗格打电话时,巴尔巴拉才第一次说话,她的声音充满悲哀,她问尼科勒塔:“你真的要同他结婚吗?”

“只要他娶我啊!”尼科勒塔又惊又喜地说,同时尽量避免正视她的女友。

巴尔巴拉说:“他比你大三十岁,可以当你父亲了。”

“你说的完全对,”尼科勒塔说,她美丽的眼睛里燃着疯狂的火焰,“他像我父亲,在他身上我重新找到我失去的人,旧的感情奇妙地新生了。”

巴尔巴拉恳切地说:“他病得不轻。”

但是被深深迷惑住的尼科勒塔却昂起头说:“他是天才,比谁都健康。”

这时,巴尔巴拉只能叹息地说:“天啊!天啊!”她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一刻钟后,克罗格、施密茨经理、赫尔茨费尔德夫人都来了。这时尼科勒塔已将几只手提箱准备就绪,站在旅馆大厅里等候汽车去火车站。

施密茨顿时失去了他柔和的声音,扯起嗓子直叫,威胁要让警察来抓人,克罗格像只老猫似的发出呼呼的声音,尼科勒塔则犹如猛禽用它的硬喙击退对方。黑达本想心平气和地做一番规劝,但在尼科勒塔的冷嘲热讽面前,她只好一声不吭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施密茨埋怨把房子卖掉了,克罗格感叹现在的艺术家缺乏责任感和正常人的理智,黑达说尼科勒塔的举动是令人厌恶的青春期癔症。在这期间,巴尔巴拉悄悄离开了旅馆,也没有向尼科勒塔告别。

尼科勒塔不辞而别,对巴尔巴拉来说既意味着痛苦,却也意味着轻松愉快。尼科勒塔和马德尔“静悄悄地”庆祝了他们的婚礼。巴尔巴拉听到他们结婚的消息时显得无动于衷,她唯一的想法是:可怜的尼科勒塔。许多年来,友谊给了她活力、幸福和烦恼,现在她失去了友谊,感到心灰意冷。巴尔巴拉无法想象没有尼科勒塔的未来是怎样一种景象。她喜欢回忆她们以往共同的情谊,自言自语地叙述友谊的故事。她俩的友谊是在浪漫的环境中结成,后来却按照奇特的规律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