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6/7页)

“因为距离会让景色更加迷人?”

“不会,距离会带来真实感。距离提醒我们,宇宙中除了人类之外还有很多其他东西——对于人来说也远远不只是人那么简单。距离提醒我们,我们大脑中还有精神空间,精神空间像外界空间一样巨大。距离的体验,内心距离和外在距离的体验,时间距离和空间距离的体验——这是最起初、最基本的宗教体验。‘哦,我生命中的死亡啊,那一去不复返的时光’——哦,地方,无数个地方,不是这个地方!过往的开心、过往的不开心和深刻的见解——在我们的记忆中全都如此活跃,但是,一切都死亡了,死亡了,没有重生的死亡。山谷下面的村庄甚至可以在暗影里清楚地看到,如此真实和毋庸置疑,也是如此绝望,不可接近,与世隔绝。这样一幅绘画作品就是人类能力的证明,即能够接受所有生命中的死亡,每个存在四周的空洞的不存在。” 维贾雅补充道,“在我看来,你们那非写实艺术的最差特点是系统的二维性,拒绝考虑对距离的普遍体验。作为一个彩色的对象,一幅抽象表达主义作品就够啦。也可以作为一种很高尚的罗夏克墨迹测验。每个人都可以从中找到个人恐惧、贪婪、仇恨和白日梦的象征表达。但是,我们能否从中找到超人性化的东西(或者应该说太人性化以外的东西),就如同我们的思维面临外部自然距离时,或是我们像这样看着一幅山水绘画作品,同时感受到的内在和外在距离时,在自身中发现的那样。我所知道的是,在你的抽象画中,我无法找到像在这里这样自我显露的现实,而且我怀疑是否有人能够找到。因此,你们的这种时尚的、抽象的、非客观的表达主义从根本上来看是非宗教性的——此外,我可以补充一下,甚至是你们这类最好的作品也是极其无聊的,带着深不见底的琐碎。”

“你经常来这儿吗?”沉默了一会儿后,威尔问道。

“如果我想和大家一起冥思,而不是一个人冥想的时候就来这儿。”

“多久一次呢?”

“一周一次左右。但是,当然有些人来得更频繁一些,有些人则来得很少,还有从来都不来的。这取决于个人的性情。譬如,我们的朋友苏茜拉吧——她很喜欢独处,所以,她从来都不来禅房。然而,珊达,我的妻子,她很喜欢这里,几乎每天都要到这儿来。”

“我也是,”饶女士说道,“不过这可以猜到,胖子喜欢有伴——甚至是在冥思的时候。”

“你是对着这幅画冥思?”威尔问道。

“不是对着。而是从那儿,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或,和它平行。我看着它,其他人看着它,它提醒我们,我们是谁,不是什么,以及我们不是的部分如何转化为我们现在的样子。”

“你一直在谈论的和我在湿婆庙里看到的,” 威尔问道,“有任何联系吗?”

“当然有,”她回答道,“你冥思时去到的地方,解脱之药也一样可以把你带去。”

“那,为什么还要冥思呢?”

“你也许还可以问,为什么还要吃饭呢?”

“那么,依照你的说法,解脱之药可以当饭吃。”

“它是大餐,”她强调道,“这正是为什么要冥思。你不能够每天都吃大餐。菜品太丰富,持续时间太长。此外,大餐由酒席承办商提供,准备的过程,你一点也没有参与。对于日常的餐饮来说,你需要自己准备。解脱之药只能偶尔吃。”

“从神学角度来看,”维贾雅说道,“解脱之药让人准备接受无偿的恩典——神秘前的景象或完整的神秘体验。冥思是更好地获得无偿的恩典的一种方式。”

“怎么做到呢?”

“培养思维状态,让粲然一笑的狂喜和洞见转变为永久的、习惯性的启迪。充分了解自己到某一种程度,即不会受到无意识驱使做一些丑陋、荒诞、蠢笨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是人们经常会发现的。”

“你的意思是,有助于人们变得更具智慧?”

“在科学或逻辑辩论的层面上来看,不会——但从具体经历和人际关系等更深层面来看,则会。”

“在那个层面会更具智慧,”饶女士说道,“即使这里面有可能很愚蠢。”她拍着自己的头,“这是罗伯特医生和维贾雅擅长的东西,我太愚钝,不擅长——遗传学、生物化学、哲学和其他。而且,我也不擅长绘画、诗歌或表演。没有天赋,不聪明。所以,我本应该感到很自卑,很压抑。但是,实际上,我没有——多亏解脱之药和冥思。虽没有天赋,不聪明,但是,提到生活,或者理解、帮助别人时,我则很有领悟力,很有技巧。说到维贾雅提到的无偿的恩典……”她停顿了一下,“你可能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天才,但是你所拥有的东西,绝不可能比我获得的多。不对吗,维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