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4/7页)

现在,他们的角色颠倒了。他向她求婚了,虽然只是讲了个故事打个比喻,但的确是求婚了。而她却没有接受,他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当然了,”他苦涩地嘲讽,“在那里,没人能给你他们的照片,你也不会看到任何人站在路上盯着你看。”

她感到他话里的苦涩,但也不为这种嘲讽生气。她同意他的说法,并立马开始和他讨论这个问题。那儿太冷了,她说,而她不喜欢冷,就算在镇上,每到冬天她都会觉得受不了。况且,人来世上只能活一次,而在那个地方,很有可能活得更短,而且不快乐。因为她永远也不会觉得,看到云朵在自己脚下流动是件很有趣的事。

的确,她说得很对。但是,她又多么冷漠、多么愚蠢啊!他不想继续聊下去了,他怎么能奢望自己说服她呢?他看向别处,试图找到别的争论点。他可以说些侮辱性的话为自己雪耻,让自己平静,但他没有说话。他踌躇不定,出神地望着夜空,他看着对面的半岛上洒落的灯光,他看着突出的那座塔,还有阿森纳入口处的树上那静止的、暗淡的蓝色影子,那是机遇在空中成形漂浮的样子。

“我也不是说不可能,”安吉丽娜补充道,希望以此安慰他,“当然,这很棒,但是……”她突然停了下来。她想,反正他们俩谁也见不到那座山,而他又这么急着想让她对那座山表现出热情,要是不迎合他自己就太蠢了。“那一定很棒!”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话语里的热情越来越强烈,但他却继续出神地看着外面的夜晚,没有看她。她嘲讽般的热情让他比以往更加受伤,那热情太不真实了,似乎她只是在笑话他,尤其是她根本无心拉近和他的距离。“如果你想要证据,”她说,“我明天就和你走,或者现在就走,然后和你永远单独在一起。”

此刻,他内心的想法和前天早上的想法一模一样,一念之间,他想到了巴利。“巴利,那个雕刻家,他想认识你。”

“真的吗?”她高兴地喊道,“我也很乐意认识他。”她听起来像是准备马上跑去找巴利:“我从一个和他相爱的女孩那儿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一直很想见他。他在哪儿见过我吗?为什么想见我呀?”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显示出对其他男人的兴趣,但这每次都让他觉得心痛。“他根本不知道你这个人,”他尖锐地说,“他只知道我跟他讲的那些关于你的事。”他本想着激怒她,但恰好相反,她很感激他曾经提起过她。“我现在倒是想知道你跟他说了我什么。”她声音里带着羞怯的欢乐。“我跟他说你是个叛徒。”他大笑着说。话一出口,他们两个都突然大笑起来,这让他们两人一起陷入了一种快乐。她顺从地让他亲了又亲,还温柔地在他耳边低语:“我爱你。”“叛徒。”他重复着,但话里带着悲伤。她大笑着,声音有些难听,但她很快找到了更好的办法。她用那种他永远也忘不了的优雅的姿势,把嘴伸到他嘴里,一边吻他一边用她那甜美而带着恳求、更为深情的声音对他说:“这不是真的,对吧?我不是你说的那样?”所以,直到那天晚上的最后,他们都过得非常甜蜜。安吉丽娜发明的这个举动,足以消除他所有的怀疑和伤痛。

回去的路上,他想起巴利也要带一个女人,他赶快告诉了她。她似乎不在意,但过了一会儿,她用一种漠不关心的语气问——这种语气显然不是假装的——巴利是不是很爱这个女人。“我不觉得,”他认真地说,看到她似乎并不在意,他很高兴,“巴利爱上女人的方式很奇怪。他很爱那些女人,爱的程度都一样,就好像他们取悦他的程度是一样的。”

“他一定有很多女人吧?我猜。”她若有所思地问。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撒谎,他答道:“我不这么觉得。”

第二天晚上,他们四个人在公园见面。艾米利奥和安吉丽娜先到。虽然没有下雨,地面却因为热风的缘故而有些潮湿,在户外等人不太舒服。安吉丽娜试图用自己的坏脾气掩盖自己的不耐烦,但她没能骗得过艾米利奥。艾米利奥满脑子都被他强烈的愿望占据着:赢回这个他觉得已经失去了的女人。结果,他却让她感到厌烦,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而她还刻意地让他感受得更加明显。他紧紧把她抱在怀里,问道:“你爱我,至少像昨晚那样爱我吗?”“是的,”她尖声地回答,“但这种事没必要时时刻刻挂在嘴边。”

最后,巴利终于来了。他从雅佳德那个方向走来,和一个与他一样高的女人手挽着手。“简直是豆芽菜!”安吉丽娜马上给出了在她那个距离可能给出的唯一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