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嫁给了托尔斯泰(第6/7页)

床?我有床。

现在我确信这不是如此——没有人,没有人真正有床。但是我还是不放弃相信这是如此。

“你按我说的去做!”霍普又命令艾米说,“你留下,照顾他!他不能一个人待在这里!”

“但我不会是一个人,”洛诺夫向她解释,“你知道我不会是一个人。够了,已经够了,为了你自己的缘故,也够了。这只是因为我们有了客人。这只是因为有个新来的客人过夜。有客人做伴,一起吃了早饭,你就激动起来。现在大家都要走了——你就受不住了,你觉得孤独。你觉得害怕,大家都理解。”

“我说,曼尼,她才是孩子——你别把我当孩子对待!如今她才是这里的小媳妇——”

霍普还没有进一步详细形容她,艾米已经擦过她的身子走到大门外去了。

“唉,这个小贱货!”霍普哭道。

“霍普,”洛诺夫说,“别这样。别又来这一套。”

但是她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手里拎着包,他却没有去阻拦她。

我说:“你要我——做什么事情吗?”

“不,不要。听其自然吧。”

“好吧。”

“别着急,内森。我们就会一个个地安定下来的。”

这时我们听到了霍普的尖叫。

我跟他到前窗去瞧,以为会看到白雪上的鲜血。结果看到的却是霍普在雪中坐在离房子几步的地方,一边艾米的汽车已慢慢地从车棚中退了出来。除了排出来的滚滚浓烟以外,户外什么东西都是亮晶晶的。仿佛那天早上出了不止一个太阳,而是两个太阳。

霍普望着,我们望着。汽车拐到车道上来。接着车就开上了大路不见了。

“洛诺夫太太跌倒在地上了。”

“我看见了,”他悲哀地说。

我们看着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洛诺夫用指节敲敲结霜的玻璃窗。霍普也不回头看一眼,就从小径上捡回了小包,迈着小步,小心地走向车房,进了洛诺夫的福特汽车。她发动了汽车,但车子只呻吟了一声;一次又一次的发动,结果只产生了令人极为丧气的冬天的声音。

“电瓶。”他解释道。

“也许溢油了。”

她又试了一下,结果仍是一样。

“不是,是电瓶,”他说,“一个月来一直这样。你充了电,也没有用。”

“也许要换一个新的了。”我说,因为这是他要谈的题目。

“我不应该换。车子几乎是全新的。除了去城里还去哪儿?”

我们等着,最后霍普下了车。

“有一辆蹩脚货也好。”我说。

“也许。”他到门厅去开了前门。我仍在窗口望着。

“霍普,”他叫道,“现在进来吧。就这样行了。”

“不!”

“那么留下我一个人怎么生活?”

“这个男孩子可以同你一起生活。”

“别胡说八道。这孩子要走了。现在进来吧。要是你滑跤,要跌伤的。亲爱的,路很滑,又冷得要命——”

“我到波士顿去。”

“你怎么去?”

“不得已我就走着去。”

“霍普,现在是华氏二十度。快进来暖和暖和,安定一下。跟我一起喝杯茶。我们再谈去波士顿的事。”

听到这话,她用双手把过夜小包狠狠地扔在脚下的雪地上。“唉,曼尼,你连斯托克布里奇也不愿搬去,因为马路是柏油铺的,那么我怎么能使你去波士顿呢?而且到了波士顿又有什么两样?你还会是老样子,你会更厉害。你在波士顿有这么许多人围着你,你怎么能集中思想?那里甚至可能有人问你的作品的事!”

“那么,也许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就是在这里,你也无法思考,如果我在厨房里烤面包片——我必须在发出脆声之前把面包取出来,否则就要妨碍你在书房工作!”

“唉,霍普,”他说,笑了一笑,“这有些过甚其辞了。在今后三十五年内你烤你的面包,不要管我。”

“我做不到。”

“那就学。”他严厉地说。

“不!”她捡起小包,转过身去,向车道走去。洛诺夫关上了门。我从窗口望去,只见她仍一步一步走着。昨晚铲雪车把雪堆得很高,她拐到大道上以后就马上给遮住瞧不见了。不过话也得说回来,她本来并不高大。

洛诺夫在门厅壁柜前,笨拙地在穿套鞋。

“你要我跟来帮忙吗?”我问。

“不,不。吃了那个鸡蛋,我需要活动活动。”他在地板上顿脚,想免得弯腰把鞋拉上。“你一定有东西要记下。我桌子上有纸。”

“用纸记什么?”

“你的狂热的笔记,”他从壁柜里取出一件黑色宽大的系腰带的大衣——不完全是长袍——我帮他穿上。他把一顶黑帽子扣在秃顶上,完全像个永远悲伤的大拉比、大主祭、大祭司。我把从大衣袖子掉出来落在地上的围巾给他。“你今天早上听了一个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