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的海盗/(第3/14页)

谁能用大提琴

造出时钟?……”

指挥的目光突然停驻在阿蒂塔身上,她正靠在栏杆上好奇又困惑地瞅着他们。他的指挥棒利索地一扬,歌声戛然而止。她注意到他是船上唯一的白人——那六个摇桨的都是黑人。

“啊嗬,水仙号!”他斯文地喊道。

“你们干吗要唱这种杂七杂八的歌呀?”阿蒂塔打趣地问。“你们是疯人院大学派出来的划艇代表队吗?”

此时划艇正擦着游艇的边缘,船头上一个慓悍的黑人回过身去抓起了一把扶梯。紧接着船尾的首领就行动起来,还没等阿蒂塔明白过来他的意图,他已经翻过扶梯跃到了甲板上,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放了女人和小孩!”他厉声喝道。“凡是啼哭的婴儿立马扔下船去,男人全部用双链锁起来!”阿蒂塔的双手在裙子口袋里兴奋地哆嗦着,她注视着这个人,惊讶得瞠目结舌。他是这么一个小伙子,黝黑而敏感的脸上有着一张高傲的嘴,一副如新生婴儿般明亮的蓝眼睛。他的头发乌黑,湿漉漉的鬈发如古希腊的雕像,只是颜色更为深邃。他身材颀长,衣着时髦,动作如敏捷的四分卫[5]一般优雅。

“噢,我真见鬼了!”她惶惑地说。

他们冷眼相觑。

“你放弃这艘船吗?”

“这么说是代表你有风度吗?”阿蒂塔问。“你是脑子进水了呢——还是刚加入了兄弟会什么的?”

“我问你是否打算放弃这艘船。”

“我知道这个国家是禁酒的,”阿蒂塔嘲讽地说。“难道你一直在喝指甲油吗?你最好立刻给我下船!”

“什么?”小伙子明显没反应过来。

“下去!你听见我说的了!”

他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似乎在琢磨她说的话。

“不,”他那张倨傲的嘴缓缓说道;“不,我不会离开这艘船的。如果你想下去倒是允许的。”

他跑到栏杆边干脆地发号施令,划艇上的那一伙就推推搡搡地爬上了梯子,在他面前排好了队伍。队伍的一头站着个黝黑、魁梧的家伙,另一头则是个只有四英尺九[6]的黑白混血儿。他们看来是统一着装的,有点蓝荧荧的衣服,上面沾满了尘土,还破破烂烂;每个人的肩头都扛着一个体积虽小分量却看来很重的白袋子,腋下还都夹着一个硕大的黑箱子,显然是乐器匣。

“立—正!”小伙子一声令下,咔嚓一声并拢了脚跟。“向右看齐!向前看!贝比,出列!”

最矮小的那个黑人快速地向前一步,敬了个礼。

“由你指挥,到下面去,把船员抓住了都捆起来——除了轮机手不要捆。把他带上来见我。噢,把那些袋子堆到栏杆边上去。”

“是-先生!”

贝比再次敬礼,随后转过身去示意另外那五个人在他身边集合。经过一阵窃窃私语的短暂商议后,他们一个挨一个蹑手蹑脚地走下了舷梯。

“这会,”年轻人得意洋洋地对阿蒂塔说,她已被刚才那最后一幕彻底惊呆而哑口无言了,“如果你能以一个轻薄女子的名义起誓——你的誓言估计也是一钱不值的——你会在接下来的48小时内闭紧你那任性的小嘴,那么你就能划我们的船上岸去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不答应的话就只好和我们一起去海上了。”

小伙子微微吁了口气,就好像一场危机已圆满地化解,他坐在刚才还是阿蒂塔坐着的那张躺椅上,伸了个懒腰。他环顾一下四周,看见了阔线条的顶篷,锃亮的铜扶手,还有甲板上奢华的摆设,为了表示对这一切的欣赏,他那绷紧的嘴角终于松弛了下来。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那本书上,接着又转到了那只干瘪的柠檬上。

“嗯,”他说,“石墙·杰克逊[7]声称柠檬汁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你的大脑够清醒吗?”

阿蒂塔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我这样问是因为在五分钟之内你必须考虑清楚到底是去还是留。”

他从地上捡起书好奇地翻了起来。

“《叛逆的天使》。这名字听上去怪不错的。还是法语的,呃?”他第一次以饶有兴趣的目光望着她。“你是法国人?”

“不是。”

“你叫什么名字?”

“法纳姆。”

“全名呢?”

“阿蒂塔·法纳姆。”

“你看,阿蒂塔,站在那里咬牙切齿是不管用的。你应该趁着年轻改掉这个紧张时的习惯动作。过来吧,坐下。”

阿蒂塔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雕花的玉匣子,抽出一支香烟,故作镇静地点上烟,尽管她知道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接着她袅袅婷婷、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在另一张躺椅上坐下来,朝着顶篷吐出一大团烟雾。

“你不能把我赶下船去,”她坚决地表示;“如果你认为你能够就此远走高飞,那你一定是脑子发潮了。等到六点半,我叔叔就会用无线电通知整个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