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3页)

“哈!你看着,她一定会回来的!”

叙利伯爵夫人牵着我的小手沿着通向高处的楼梯拾级而上,欣赏着那些花瓶、油画和甲胄。在她的房间里,我看见一整面墙都挂满了衣裙。在我们沙尔别克街上的家里也是这样的。我们生活在一大堆衣服、线团和布料中间。

“你也是裁缝,和爸爸一样?”

她笑了。

“不,我买像你爸爸那样的裁缝做好的衣服。他们总得替什么人干活吧,对不对?”

我点点头。但我没告诉伯爵夫人她肯定不是在我们家买的衣服,因为在爸爸那儿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那些刺绣的丝绒,那些闪亮的绸缎,那些袖口上的花边,那些宝石一样发亮的纽扣。

伯爵回来了,听完伯爵夫人讲述我的处境后,他打量了我一下。

他的样子和贵族接近多了,高大、削瘦、有点年纪,总之他的小胡子让他看起来很威严。他那么高,打量着我,我明白了也许就是为了他,他们家的天花板才修得那么高。

“来和我们一起用餐吧,孩子。”

这就是贵族的嗓音,我敢肯定!坚定、厚实、低沉的嗓音,让人想到被烛光照亮的青铜雕塑般的颜色。

吃晚饭的时候,出于礼貌我尽量交谈几句,尽管我还沉浸在我的出身问题:我是不是贵族?如果说叙利夫妇愿意接纳和帮助我,是不是因为我和他们源出同系?所以我是贵族?

我们去客厅喝橙花茶的时候,我真该大声提出这个问题,但害怕得到否定的回答,所以我宁可把这个让我想入非非的问题再保留一段时间……

当门铃响起时,我大概已经睡着了,我蜷缩在扶手椅里醒来,看到爸爸和妈妈突然出现在门厅,我第一次明白他们是不同的。他们佝偻在暗淡的旧衣服里,手里提着行李箱,说话时带着很多迟疑、忧虑,仿佛在害怕他们身后的黑夜,也在害怕眼前同他们说话的光鲜主人。我在想我的父母是不是很穷啊。

“真是一次大搜捕啊!他们抓了所有人,连妇女小孩都不放过。罗森贝格一家,梅耶一家,雷吉一家,佩雷尔米泰一家。所有人……”

我爸爸在哭。他从来不哭的人,却跑到叙利夫妇这样的人家里来哭,这让我很不自在。这种不拘礼节说明什么呢?说明我们是贵族?我坐在扶手椅里一动不动,他们以为我睡着了,而我却竖起耳朵关心着一切。

“逃走……逃到哪里去呢?去西班牙必需先穿过法国,法国也不安全了,而且没有假证件的话……”

“你看,米舍科,”妈妈说道,“我们应该陪丽塔婶婶一起去巴西的。”

“带着我生了重病的父亲?不可能!”

“现在他死了,上帝收留了他的灵魂。”

“是啊,但现在已经太晚了。”

叙利伯爵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我会照应你们的。”

“不,伯爵先生,我们的命运并不重要。首先要救的是约瑟夫,只救他,如果不得不这样的话。”

“对,”妈妈也附和道,“一定要把约瑟夫藏起来。”

在我看来,所有这些关注都证实了我的直觉,我是贵族。反正,在我亲人眼里就是这样。

伯爵重新安慰他们:

“当然,我会照顾约瑟夫,我也会照顾你们。不过你们得暂时与他分别一段时间。”

“我的小约瑟夫……”

妈妈倒在娇小的伯爵夫人怀里哭泣着,夫人友善地抚摸着她的肩膀。与父亲的眼泪让我难堪不同,她的眼泪让我心碎。

如果我真是贵族,就不能再装睡了。我很有骑士风度地从扶手椅上跳下来去安慰妈妈。可是不知怎么了,我到了她跟前却事与愿违,我抱住她的腿开始哭泣,哭得比她还厉害。就这么一个晚上,叙利夫妇看到了我们全家人的眼泪!此后还怎能让人相信,我们也是贵族?

为了缓和一点气氛,爸爸打开行李箱:

“给,伯爵先生,因为我永远也无法报答您,我把我所有的一切奉上。这是我最新做好的衣服。”他拎出挂在衣架上的一件件上衣、裤子和马甲,用手背抚摸着它们,就像他在店里常做的那样,一种为了展示商品质量的动作,以此看得出衣料的柔软顺滑。

幸亏爸爸没有和我一起参观过伯爵夫人那一屋子漂亮衣服,否则他肯定要羞愧得当场昏过去,后悔居然敢拿出这么普通的衣服给这么有品位的人。

“我不需要任何方式的报偿,我的朋友。”伯爵说。

“您一定要……”

“别侮辱我,我并非出于利益这么做,请您,保存好这些宝贝,您会派得上用场的。”

伯爵把我父亲的那些衣服称为“宝贝”!我有点搞不清楚,也许是我看走眼了?

人家把我们带到府邸顶楼的一个斜屋顶的房间安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