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事(第4/6页)

4月4日——新的气体正在创造奇迹,改进后的马来乳胶也令人叹为观止。多安全,多方便,多容易操纵,我们的现代气球在各个方面都尽如人意!有一个大气球正以每小时至少150英里的速度向我们靠近。它看上去载满了人——也许有三四百名乘客——然而它却翱翔在差不多1英里的高空,神气活现地俯视可怜的我们。说到底,100英里乃至200英里的时速仍然算不上快。还记得我们在横越加拿多大陆[89] 那条铁路线上的飞驰吗?——每小时足足300英里——那才叫旅行!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在豪华的车厢客厅里饮酒、跳舞、娱乐。你还记得吗,当我们偶然看到一眼全速运行的列车外的物体,所体验到的是一种多奇妙的感觉?似乎一切都混为一团——成为了一个整体。就我而言,我只能说我宁愿乘时速100英里的慢车旅行。那儿我们可以有玻璃车窗——甚至还能把它们打开——像看看窗外田野风光之类的事也可以办到……庞狄特说,大加拿多铁路的路线大约在九百年前就肯定已被规划出来!实际上他甚至宣称,现在还能辨认出一条铁路的痕迹——与所提到的那个遥远年代有关的痕迹。那条铁路好像有两股 道;而你知道,我们的铁路有十二股道,而且有三四股新道正在修建。古代的钢轨很细,轨距很窄,照现代观念看来,即使不说非常危险也得说极其轻率。现在的轨距——50英尺宽——实际上还被认为不够安全。至于我自己,我毫不怀疑在很久以前的确 存在一条某种类型的铁路,正如庞狄特所宣称的那样;因为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在过去的某个时期——肯定不晚于七百年前——加拿多南北两块大陆是连在一起 的;当时的加拿多人必然会想到建一条横贯大陆的大铁路。

4月5日——我简直无聊 透了。庞狄特是气球上唯一可交谈的人;而他,可怜的人!开口闭口谈的都是陈年往事。他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试图让我相信古代的亚美利坚人是自己管理自己 !——究竟有谁听说过这种荒唐事?——他们按照我们在寓言中读到的“土拨鼠”的方式,生活在一种人人为自己的联邦内。庞狄特说,他们是从那个所能想象到的最古怪的念头开始的,就是说:所有的人生而自由并且平等——公然违抗清清楚楚地铭刻在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万事万物之上的等级 法则。每个人都“投票”,这是他们的说法——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干预公众事务——直到最后发现,所谓的公众的事就是谁也不负责任的事,而“共和政体”(那种荒唐事就这么称呼)就是完全没有政体。但据说最初使那些因创立了“共和政体”而自鸣得意的哲学家感到惊恐不安的事就是发现全民投票给了欺骗阴谋可乘之机,凭借阴谋诡计,任何一个堕落得不以欺骗为耻的政党都可以在任何时候得到他们想要的任何数量的选票,而他们的欺骗行为不可能被阻止,甚至不可能被察觉。稍稍想一想这个发现就可以看清其后果,那就是卑劣之徒必 占上风——总而言之,共和政府只可能 是一种卑鄙下流的政府。可当那些哲学家正为自己未能预见到这种不可避免的邪恶而感到脸红,正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羞愧,并决心要创立新的理论之时,一个名叫魔怖 的家伙突然使事情有了个结局。他把一切都抓到了手中,建立起了一种专制暴政。与之相比,传说中的零禄[90] 和阿拉结巴驴嘶[91] 之流的暴虐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据说这个魔怖(顺便说一下,他是个外国人)是天底下最令人作呕的家伙。他是个蛮横、贪婪、猥亵的巨人,有小公牛的胆、鬣狗的心和孔雀的脑袋。他最后死于精力衰竭。但不管他有多么卑鄙无耻,他仍像所有的东西一样自有其益处,那就是给人类上了一课——绝不要违反自然的类似关系,而且直到今天,这教训也没有被遗忘的危险。就共和政体而论,地球表面绝对找不到它的类似之物——除非我们把“土拨鼠”的情况作为一个例外,而如果说这个例外能证明什么,那它似乎只能证明,民主是一种绝妙的政体形式——对鼠类而言。

4月6日——昨晚好好地看了一番天琴座α星。用我们球长的小型望远镜对半度角观测,它的星轮很像我们在雾天用肉眼看见的太阳。顺便说一下,天琴座α星虽说比我们的太阳大得多 ,但它的黑点、大气和其他许多特征都与太阳相似。庞狄特告诉我,仅仅是在上个世纪,人们才开始怀疑这两颗恒星之间存在着双星关系。(说来真怪!)我们太阳系在空间的运动轨道曾被认为是环绕着银河系中心的一颗巨星。银河系的每一个天体都被宣布是围绕着这颗巨星转动,或至少说是围绕着位于昴星团阿尔库俄涅星附近的上述天体所共有的一个引力中心转动,我们太阳系绕这个中心转一周需要117,000,000年!凭我们现在的天文知识,凭我们大型天文望远镜的改进等等,我们 当然会发现很难理解这种看法的根据 。这种看法的第一个鼓吹者叫什么霉德勒[92] 。我们只能断定,他起初仅仅是被类推引向了这个疯狂的假设;但既然如此,他至少应该坚持类推下去。事实上,一颗巨大的中央恒星被提出;霉德勒至此还算首尾一致。然而,从天体力学上看,这颗中央恒星应该比所有环绕它的恒星加在一起还大。于是下面这个问题就会被提出——“为什么我们看不见那颗恒星?”——尤其是我们处于这串恒星的中间地带——至少,那颗难以想象的中央恒星应当位于这个地带附近 。那位天文学家对这一点也许会以该星不发光作为遁词,但这样他的类推马上就不成立。不过即使承认那颗中央恒星不发光,他又怎么解释为何围在它四面八方的无数灿烂辉煌的太阳也未能使它显露真颜?毫无疑问,他最后所能坚持的仅仅是一个所有绕行的恒星共有的引力中心——但即便如此,他的类推也肯定站不住脚。不错,我们太阳系是在绕着一个共有的引力中心转动,但它的转动是与一颗有形的恒星有关,是由于这颗恒星的缘故,因为这颗恒星的质量足以保持这个系统其他天体的平衡。数学意义上的圆是一条由无数直线构成的曲线;但这个圆的概念——这个我们从几何学的任何角度考虑都认为是不同于实际概念的纯数学意义上的概念——事实上也可以被视为实际上的 概念,这就是当我们假设太阳系和它的伙伴们围绕银河系中心某个点旋转的时候,只有在这种时候,在我们不得不涉及或至少是不得不想象这些巨圆的时候,我们才有权把这个数学上的概念视为实际上的概念。让人类最活跃的想象力再进一步,去理解这样一个难以形容的圆!这样的理解几乎并不矛盾:即一道永远 沿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圆之圆周疾驰的闪电,实际上将永远 沿一条直线疾驰。我们太阳运行的道路就沿着这样的一个圆周——我们太阳系运行的方向就顺着这样的一条轨道——所以哪怕是认为人类的知觉会在一百万年内感觉到太阳运行的轨道稍稍偏离一条直线,这也是一种不能接受的推测;可古代的那些天文学家却似乎都傻乎乎地相信:一条明显的曲线已经显露在他们短短的天文学历史期内——显露在一个纯粹的时间点上——显露在几乎等于零的两三千年间!真是莫名其妙,这样的考虑居然未能立刻为他们指示出事情的真实情况——环绕同一引力中心的我们的太阳和天琴座α星之间存在着双星旋转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