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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要那样做?那晚从家庭餐厅出来,回到家,突然被一种无法解释的冲动驱使,翔子竟莫名其妙地做了那件事。一下子摆脱了束缚,眼前的一切景象又变得充满了生机,翔子感到浑身奔涌着一股昂扬的激情,自己面对那样可怕的危机冷静处之,独自克服艰难,终于获得解放,今后将无须惧怕任何东西了,自己渴望了三十年的目标就在眼前,她抑制不住这种兴奋,急于向人倾诉,于是不光将受到荣利子胁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自己和桥本亲吻的事也和盘托出。刚开始,贤介还只当是无聊玩笑听过之后付之一笑,可当看到翔子与桥本之间的往来短信,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翔子发自内心地向他道歉,再三表示自己认识到错了。

她真的意识到,自己与贤介的婚姻生活比任何东西都宝贵。可是做了错事一抹嘴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回到丈夫身边,无疑是种卑劣的行径,不如趁现在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丈夫坦白,算是忏悔,用自己的诚实来向丈夫认错,假如一直隐瞒下去,会觉得永远有一片阴影笼罩着这个家。只要贤介肯原谅自己,不仅两人能恢复以前的关系,而且这个家的基石还会更加牢固,更加难以动摇。

“抱歉,翔子,我没法再和你一同生活下去。”

贤介只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翔子低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她不敢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只知道自己好像哭了,无声地哭了,耳朵充血似的通红通红。无论怎么解释,贤介都沉默不语,不为所动,翔子从来没见过他如此颓丧。

“既然这样,那我只有回老家了?你……你住在这里离单位近……”

翔子惴惴不安地说道。她想逃离这可怕的沉默,同时也觉得,挨过一阵子,等事态冷却下来这件事可能更容易收拾。当然,好久没有问过老家那边的情况了,心里也有点儿放不下。说到底,伤害丈夫的这份罪责之沉重,让翔子无力承受。没有大吵大闹,翔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昨晚就在附近的漫画咖啡吧里熬了一夜。

当然,翔子并没有指望贤介能笑着原谅自己。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次事情对他的伤害如此大,不管自己说什么,贤介耸着肩膀只有一句话:“不可能!”

从那之后,贤介再没有与自己联系过,她打电话和发送邮件给他,他一律无视。他按时吃饭吗?上班了吗?以前对丈夫的健康漠不关心,如今却忍不住在心里时时惦记。慢慢地,他会原谅她的吧?有时尽量朝乐观的方向去想,但随着时间一点点逝去,这种可能性似乎越来越渺茫。贤介在与翔子交往之前,基本上毫无和女性交往经历,在男女关系方面有点儿洁癖。假如贤介向自己提出离婚的话该怎么办?这种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想到这件事情的发展趋势,翔子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对他说那些话呀?翔子自己也弄不明白。她只知道,如果不说出来,自己似乎没法面对贤介。

穿过一排安装着卷帘门的商店,前面是一片田野。自己一直讨厌的街区,仍旧充满着凝滞的空气。这里不是自己长待的地方,只要事态稍有好转,就立刻返回东京。翔子心里这样想着,脚下不由自主地使了使劲儿。当看到那块全国各处多如牛毛的著名超市的招牌时,她终于松了口气。

“哎哟,是翔子吧?果然是翔子啊!”

听到突如其来的招呼声,翔子下意识地朝四下张望,只见旁边停着一辆白色微型轿车,她正巧和使劲儿关上后备厢盖的年轻女子四目相对。女子浅褐色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螺髻,穿一件长长的深紫色夹克衫,下面露出两条细细的裹着网眼长丝袜的长腿。

“还记得我吗?我是美和呀。你回来了?有几年没回家了吧?”

小巧而灵敏,鼻孔微微上翘,女子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争强好胜的气息。等她走了几步上前来时,翔子不由得“哦”地叫了一声,原来是住在离这儿大约十千米外的叔父家的独生女儿。叔父是名公务员,但征得单位同意,工作之余还经营了一点儿农田,性格稍有点儿内向,但和父亲比起来,却是根本无法同日而语的正常人。叔父通情达理,无论翔子遇到什么事情,他是唯一可以依赖的亲人。比自己小四岁的堂妹,小时候常和自己一起做作业、一起上澡堂子,关系十分亲密,上了中学以后慢慢地有些疏远,但当年母亲跟别人一同离家出走的时候,婶母经常来家里照料,帮了不少忙。翔子记起来,至今还没有好好谢过婶母呢。

“哎,完全长成大人了呢……刚才一下子没认出来。我要在家住上一阵子……住到什么时候还没想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