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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子不紧不慢地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对她而言,这还是第一次。荣利子一时语塞,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翔子望向荣利子,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乐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特别是女人,所以我才结交不到朋友吧。但是,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我和我丈夫共同的生活,这是我最近才开始意识到的,我不想再把我的私生活一点一点切开来晒给别人看……”

语气十分淡然,但翔子的意志却明显让人感到不可动摇。荣利子紧咬嘴唇,她觉得眼前的一扇窗户被人关上了。那个无趣、平庸的小个子男人到底有什么好?荣利子真想一句话甩过去质问得翔子无地自容,然而她心里十分清楚,不管说什么,翔子和她丈夫之间那种纽带关系是无法割断的。现在她觉得,切切实实拥有一个男人的翔子仿佛地平线一样,距离自己是那样遥远,自己虽然擅长分析和把握男人的需求,并用自己的所有物或工作表现去赢得对方的评价,但从没有拥有过一个男人,自己只有翔子,而翔子却切切实实地拥有着另一个人,这是多么无耻的背叛!

“不要说了!和比自己小的男人在公共场所亲嘴……你这种女人,现在居然想扮演贤惠妻子的角色!”

荣利子将擦拭过冰激凌污渍的纸巾粗暴地丢入杯子,随后双眼圆睁地瞪着翔子。翔子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她仍然用稍微颤抖的声音平静地回答道:“没错……我知道,你这会儿的感受一定是:岂有此理!可是,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场所对吧?我觉得像荣利子你这么优秀的人才,把你的才能用到博客上去实在是太不值了……你真的不想回公司上班啦?一直这么休假下去,谁知道位子还在不在呢?”

“啊?你真想就这么把博客关掉?”

荣利子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她很清楚,职场就是这么回事,能替代自己的人多的是,员工患上抑郁症离职,整个公司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以照常经营下去,但是翔子的闺密却只有自己才能够胜任。关闭博客不单单是翔子一个人的问题,因为博客的存在,两人才得以相遇相识,博客就是翔子和自己的一段共同历史,就像两人共有的女儿一样,所以她不能容忍翔子这么轻巧地就将博客埋葬掉。可是口舌费尽,翔子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我们……荣利子,你现在是不是根本感受不到和我的共鸣?缺少共鸣的东西,对你来说,不管它是什么都是恶的,既然这样,何不就这样结束呢……你就随便我去好了,把你花在我身上的时间用到其他地方去不好吗?”

翔子的语气很冷淡,似乎对荣利子已经厌烦透了,即使做个恶人也要将她从自己的生活中赶走——这态度与之前恋爱结束时男人的态度一模一样。无论如何也要避免这样的结局。荣利子眼眶和鼻子深处一阵发热,喉咙里隐隐作痛。

“哦,翔子,你真不错啊,在一个稍稍与众不同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其实也不坏噢,学历或者工作经历一无是处也没关系,反正都可以归咎于环境和父母亲嘛。这儿只是你的暂住之地,你的家在别处,这个也很好啊。我呢?我所有的责任全在我自己身上,而我除了像现在这样,根本没有其他的人生形式。将一切统统归咎于周围环境,这样子的人生多轻松啊。”

荣利子使劲儿眨着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一边说一边从连衣裙的口袋里摸出手机。她心里十分清楚,刚才这番话,是偏见和歧视,是一个受过正规教育的人不可以说出口的。翔子的话没错。她心里想的越来越让人无法捉摸了。她之前尚能理解翔子的内心,现在却是越伸手向前,它逃得越快,两者之间的距离无论做什么都没法缩短。解决之策绝对是有的,可眼下怎么向前方凝视也看不到一点点光明。想到这里,荣利子感觉呼吸困难,就像人在双脚够不到底的泳池中,会踮起脚尖拼命挣扎,将头露出水面一样,此刻她心里暗暗焦急,于是将存在手机文件夹中,此前在水族馆拍到的照片猛地伸到翔子的鼻尖下。

“呵呵,你仔细看一看,无论谁看了马上就知道这是你。我要是把这照片发在你的博客上,只需举手之劳噢。所以,不要龇牙咧嘴地跟我凶,也不要试图规劝我,你只有照我说的去做的份儿!不管怎么样,博客必须继续下去,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名列前茅的,因为你是我的……”

本来想说“你是我的闺密”,但荣利子忽然闭口没说出来。

自己说的话自相矛盾,如果是闺密的话,就应该畅所欲言地交换意见,这种温煦而自由的氛围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眼前这个女人的目光和那时候的圭子一样,这目光意味着对自己的恐惧,以及片刻也不想耽搁、恨不能马上安全地逃离这里的祈望。荣利子提醒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打算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话,但她知道自己的脸颊已经僵硬得快要抽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