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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自说自话地找上家门以来,丈夫对荣利子一直存有戒心。虽然可以编个谎对他说是回趟老家,但毕竟是和荣利子一同出门旅行,所以外出期间博客必须以自己的名义发表,不能露出荣利子半点儿信息——翔子开始思考起对策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向丈夫坦白会怎么样?一旦坦白,不光和桥本的事情败露,而且自己的浅薄愚蠢等本性势必全都暴露无遗,太可怕了。至少在丈夫面前,翔子希望保持一个清新明快、没有半点儿污秽的女人的形象。

这段时间努力控制的香烟这会儿又在发出诱惑,翔子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双腿朝起居室走去。她从书架上拿出收起来的骆驼牌香烟和打火机,点上火,吸了一口带点儿甘甜味道的烟,然后躺倒在沙发上,感觉狂乱的心情总算稍许平静下来。

她盯着飘飘荡荡在对面公寓窗外晾晒的衣物。楼下传来像是烤红薯的叫卖声,透过薄薄的窗帘,可以看见外面浅蓝而澄净的天空,阳光射进屋子照在肚子上;最近懒得打扫,所以屋子四处落满了灰尘和掉落的毛发;空气越来越干燥,看来得赶快买一台加湿器了——不久以前,每天上午的时光就是这样舒缓地流逝,如今被荣利子夺去了操控权,博客用不着自己更新,于是以前宁静的时光又回来了,这真是讽刺啊,然而这并非幻觉,而是真实的。

因为没有预先支付稿费,花井里子的约请也没有落实为书面合同,所以没有义务非得完成单行本的写作不可。大概是看透了翔子对此事并不积极,最近花井里子很少主动和翔子联系。既然只能维持如此短暂的热情,当初干吗那么起劲儿呢?其实一开始是抱着玩的心态去做的,而随着不断更新,渐渐地就像染上毒瘾一样,整天钻在虚拟的网络里,眼前的事情反倒提不起兴致,不管什么事情就只知道从写博文的角度去看。

刚才看了一眼荣利子昨天以自己的名义写的博文,语气、用词以及照片的角度,拿捏得同自己完全一样。

今天,和住在附近的闺密一块儿来回转寿司店。九十八日元的鳍肉寿司是我的最爱。聊着天,又是喝茶又是吃甜品,太棒了!蛋黄酱蘸金枪鱼(哈哈),每次来总有稀奇古怪的新品推出。比起那些只以贵取胜的寿司店,我还是喜欢这儿。

厚着脸皮自诩“闺密”,果然是荣利子的一贯风格,不过总体还是模仿得很相似,如果有人问这是不是自己写的,一瞬间真可能会脱口而答“是呀”。看到荣利子对自己的文字习惯了如指掌,感觉稍稍有点儿怪。接受采访并登上杂志之后,翔子隐隐有一种预感:将博客交给荣利子去打理,自己从此收手不干了,未尝不是一个选择。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竟会如此冷静,没有一点儿依恋和不舍,简直无法相信当初怎么会那样热衷。不过,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找回之前的平静生活才是首要的。

躺在沙发上点燃了第二支烟。看着烟圈袅袅而上,忽然眼睛一热,眼眶里噙满了泪,自己的生活原来是多么安定、多么安全、多么叫人满足啊!本以为失去职场、在老家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自己这一生将就此浑浑噩噩漂泊度过,偏偏被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守护着,无忧无虑,想要什么伸手可得,家庭就是自己得以彻底放松、相互间无须戒惧的幸福场所。就拿眼前的起居室来说,收拾得虽比较马虎,但并没有凌乱的感觉,堆放的漫画和各种杂志都是贤介和自己喜欢的,打开过的点心袋子都用夹子夹紧保存着,身处其中不会有任何不安的感觉,虽然产生不出激情,但也永远不会紧张和失望。

这些不正是自己少女时代所渴望的吗?并非荣利子所指责的那样,自己对人生并不缺乏热情,对于想达到的目标,自己也会冲坚毁锐,不顾一切地去争取的。翔子不想被荣利子那样指责,为什么自己的生存方式在她眼里就那么卑俗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较之自己怎样想,别人怎样想似乎变得更加重要了,为了累积读者的点赞数,不惜将本来应该隐藏在心中的想法和情感统统面向世界公开,日复一日的夫妇生活以及季节更替之类却被刻意无视。如何获得同性的友情、主妇的意识革新等,反正什么都可以成为博客的题材。而现在,这些都已经激不起自己的兴趣了,自己和贤介的私人时间比任何事情都来得重要。经历挫折之后,翔子才彻底醒悟了。

翔子翻了个身,喝下的粥在肚子里咕噜咕噜地晃荡。

无论如何,自己和桥本君亲吻的照片必须让荣利子删掉。和荣利子断绝来往,像之前那样过自己的平静生活。可是,应该做些什么?翔子设想着种种办法,可是没动上一会儿脑子,太阳穴边的青筋就突起,头隐隐作痛。翔子使劲儿喘了一大口气,身子底下的沙发弹簧随之颤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