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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利子一声悲鸣,她不想听,恨不得把耳朵塞起来,她不能容忍别人这样审判自己的家人,她体内仿佛有东西在火辣辣地燃烧。这比让自己在所有同事面前脱光衣服,任由别人对自己的身体评头论足更让她感到屈辱。

蓦地,她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深更半夜独自凝视手机的形象,像个年轻女子,低着头,视线直直地盯着屏幕,最后总是失望地叹口气,摘下老花镜,怔怔地望向半空。荣利子不敢出声叫他。大概是想和谁联系吧。父亲也很落寞,他肯定也想拥有几个聊得来的同性朋友。与其承认问题出在父亲身上,荣利子宁愿相信是周围的人对父亲缺少理解,以致不愿意接近父亲。

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反应不像他所期望的,便批评起父亲来了?这个男人的依存心太强,所以一把年纪了仍止步于部长这个位子。

现在不是性欲的问题,而是必须好好调教一下这个无礼男人的强烈意念从上下左右涌出来,荣利子下定决心非把他拿下不可。

一定要让他为刚才的话付出代价。荣利子半弯着腰,胸部贴紧部长,用手钩着他的腰。可是,不论荣利子怎样发出娇喘,怎样渴求亲吻,部长只是移开视线,看都不看她,到后来干脆用手肘狠狠地推搡她。荣利子身子一踉跄,幸好抓住了床架。如此屈辱怎能善罢甘休,荣利子用威吓的眼光从下往上瞪着部长。哪怕是为了父亲和母亲,也一定要将这个男人征服!

部长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疲惫和吃惊:“你是打心底里对人不信任对不对?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近你,像你这样认死理儿、只认准一个价值观,其他都不屑一顾,时刻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的人,谁会真心真意地和你交往?你在工作上也是一样。”

这样说着,部长又用手肘狠狠搡了搡荣利子。疼痛深入骨头,荣利子不由得栽倒在床,席梦思弹簧颤动了几下。一直以为对自己疼爱有加的上司,居然也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没有朋友这一事实,羞臊加上懊恨,使得荣利子口干舌燥,真想伸手在喉咙使劲儿搔两把。

“为什么只说我……”好不容易挤出点儿声音说道,却感觉有股呕吐物的味道随着声音往上涌出。

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两个一把年纪的女人无所顾忌地大声说笑着,即使是平常言行谨慎的妇女,和闺密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毫不顾忌地炫耀其同性间的友情。那种动辄炫耀的女人,要说比自己更优秀、更具内涵,荣利子实在是不愿意承认。

“把自己武装得那样严严实实的,为什么还要有求于人呢?你一个人过好了,一直到你对别人产生信任为止,那样也没什么好羞怯的呀。你好好想一想,早点儿真正成熟起来吧!”

荣利子感觉部长高高在上,她仰起头来依旧看不到,比神泉的夜空还要高。父亲从未如此说过自己,父亲总是肯定荣利子,而且面对面平视地和自己说话。

——荣利子,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在被尊重和被宠爱中长大的荣利子居然受到如此粗暴无礼的对待,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错。荣利子想不出其他可能。她不想独自待着,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依偎在某个人身边,将手放在他手里。

部长为什么如此冷酷无情?假如自我封闭起来真的独自生存的话,大概就变成圭子那样的人了,放弃一切努力,不再坚持,并且将过去的自己彻底切割抛弃,兜兜转转和她又搅在一块儿,荣利子实在是不情愿。但部长的话确实令她沮丧万分,眼前发晕,站立不稳,几乎死的心都有了。没有人帮她一把,她已经无法走出这个惨境。

她避开部长的目光,视线落到墙上,一团鲜艳的色彩抓住了她。墙上贴了一张海报,上面印着:“……女子会:错过末班车特享节目/轻松享乐直到清晨/各类风格客房应有尽有/威士忌畅饮/价目一览……”笑容灿烂的女子、红色和绿色的水果、三层点心架上的蛋糕上溢出的金黄色蜂蜜和奶油……这世界上竟有人在情人旅馆举办女子会?如此秽乱的房间里,女性会由衷地发出欢快的笑声、心满意足地享用丰盛的水果和蛋糕?看来身在情人旅馆也不是非要男女交合。真正的女性之间的友情,能够将这房间本来的意义彻底颠覆。她们是如何做到的呢?是基于互相的信任,她们从未受过伤害、从来没有被背叛过?真幸运啊!抑或是受到过伤害却仍维系着相互的关系?那种强韧的关系又是如何构筑起来的呢?

“……好呀,部长你敢说你没有将自己武装起来吗?你表面上对待每一个人都像父亲一样,但其实看我怎么都不顺眼,这你敢说从来没有过?或者,那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出落成一个成熟性感的女人了,这种念头从来也没有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