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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和十五年前毫无二致,圭子说话的语气拖拖沓沓的,说话的时候眼睛眯起来望着前方,独特的表达方式常常令人一时间回不过神儿来。圭子就是这样一个人,感受性和一般人好像有些不一样。

但是,年届三十了,这样的个性似乎更像是一种病态。

“我得走了。再见!”

荣利子甩开圭子,快步朝商店街走去。隔了一会儿回过头看一眼,圭子仍旧伫立在公寓前,视线直直地盯着自己。荣利子知道,那是她独特的复仇方式,她就是要做出那副样子,不上班,也不离家独立生活,巴不得让别人看到她东游西荡的无聊身影,以此向公寓的所有邻居以及荣利子和荣利子的父母控诉:

——都是志村荣利子,害得我的人生变成这副模样!

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自己当然有过失,但圭子自身也有不少问题,这一点是老师和圭子的父母都承认的。也许,圭子想通过对荣利子持续不断的责怪来逃避人生,从而永远躲进一方没有压力的天地中。——荣利子这样提醒着自己,终于让急骤的心跳渐渐放缓下来。她穿过轻轨高架桥,走在空旷的商店街上。

米店后面,灰浆墙面的老旧公寓。

她一边回忆翔子说过的话,一边向前走着,脑海里体味着翔子博客贴出的照片中摄入的街景。路灯柱、红砖顶的房子……对了,就是这儿,对面不正是那幢墙面凹凸拉毛的白色建筑吗?

到底被我找到了!荣利子心中充满了一种成就感。她踏入公寓的门厅,很快便发现了写有“丸尾”姓名牌的信箱,303室,信箱并没有塞满邮件。荣利子很想上前打开信箱,无奈信箱是锁着的。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在背后叫她:“荣利子?”

只见翔子瞪着吃惊的眼睛看着她。

“翔子!”

随着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顿时觉得浑身无力。啊,太好了!她身边那个小个子男人一定是她丈夫了,虽然看上去同身材苗条的翔子不很般配,但此时此刻已经统统无所谓了。荣利子完全顾不上翔子丈夫的存在,脸对脸站在翔子跟前,恨不能扑上去抱住她。

“几天了都没有你的音信,我真担心你啊!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呢。你不是说过,博客里经常会发来一些叫人讨厌的帖子吗?上次听你讲起你住在这附近,所以我就凭记忆找过来想看看。”

“啊,我和你说过我住在什么地方?”

翔子一脸迷惘,笑容显得很僵硬。

荣利子见翔子如此健忘,不禁有些气恼,便忍不住责怪起来:“明明是说了呀,你说是商店街的米店拐角这边嘛。对了,还有你博客里的照片,上面有红砖顶的房子,所以我就猜大概是这里啦。这种照片很容易叫人猜到你住的地方,还是不要贴上去的好。”

有好一会儿,翔子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终于,她回过神儿来,开始辩解道:“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父亲情况不太好,我回了趟老家,手机忘记带在身边了。昨天晚上才回来。哦,对了,这是我老公。”

站在身后的男子这时终于有机会草草地点头致意。

“我老公今天休息,所以我们昨晚看外国片录像看了一个通宵,‘鸢屋’的归还不是截止到十点钟嘛,我们就想睡觉前先把录像带还了。”

翔子说着,满不在乎地笑了。

荣利子安心了,却情不自禁地怒上心头。还好,她并没有遭遇什么意外。虽说昨天晚上才刚回到家,可回个邮件什么的这点儿时间总有吧?火气一大,就有点儿管不住嘴巴了。

“噢噢……可是,事先告知一声总可以的吧?你不知道人家在替你担心啊?你的读者们肯定心里很不安的呀,我连晚上睡觉都没睡好哪!既然作为朋友……”

话一说出口,荣利子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说出了和当时几乎一样的话来?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按住嘴唇。高中一年级那年春天,她对圭子也这样说过。

这时,令她惴恐的情况发生了:翔子和她丈夫脸上露出了和当年圭子同样的困惑表情,就好像突然得知,平素经常吃的鱼竟然是条狰狞凶猛的食肉鱼,那表情里混杂着害怕和好笑。毫无疑问,他们和自己之间出现了一条清晰的分界线。怎么办?必须赶快补救。荣利子不想被误认作是个不正常的女人。

“啊,那个……我是不是有点儿古怪啊?”

本想用玩笑的语气自嘲一下,不想声音却变得又高又尖厉,于是,眼前这对夫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大概是因为早上事情弄砸了,这一天,荣利子都没有心情投入工作。

结果,平时肯定会搪塞推掉的杉下的邀约,这天竟稀里糊涂地答应了。晚上八点,两人并肩坐在了位于新丸大厦内这间有着英国情调的酒吧吧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