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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跳入眼帘,还是那幅“‘大比目鱼’懒婆娘日记”首页画面,荣利子顿时睡意全无。

博客停止更新已有四天了。这一年当中几乎每天都更新,所以这堪称事态异常。作为认得丸尾翔子本人的一个朋友,荣利子觉得自己必须找出其中原因。事实上,博客评论栏中就有不少粉丝关注,看来不止自己一个人认为反常,这个事实更加促使荣利子下定决心。

是电脑坏了,还是身体不舒服?虽然能想出若干个理由来,但是给她发去的电子邮件却毫无动静,这就让人不放心了。荣利子开始忍不住仔细回想自己和翔子在家庭餐厅会面那晚翔子不经意说出的每一句话。

——有时候,博客里会灌进来一些讨厌的评论,最近好像网络管理方都删除了,不过之前这类讨厌的评论还不少呢!

对了,翔子当时说过,有的评论文字充满赤裸裸的威胁,什么我知道你住哪里啦,再自以为是的话下次让你好看啦,等等。莫非,她被骚扰狂绑架了?想到这里,不禁脊背一阵发凉。虽然她有丈夫在身边,但仍不可掉以轻心。她本人也许没有意识到,或者毫不介意,她就是那样的个性,但事实上,她已经是网络上小有名气的人物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已经成为嫉妒、憎恶等各种扭曲情感的发泄对象。荣利子后悔当时没有叮嘱她要尽量谨慎小心。依据博客中的内容,能不能确定她住哪里呢?荣利子觉得有必要先把大脑清空,然后从犯罪者的角度将翔子的日记全部重读一遍,昨天晚上读着最近两年的博客日记,读着读着睡着了。

只能说,翔子太不小心了。

这年头,依据博文中家周围的照片和关于常去的店铺的描述,只要稍稍查一下,就可以得知是住在东京都世田谷区的哪片街区,这个连中学生都能做到,而公寓内的照片、室内照片,也向外人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假如翔子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为什么不回复自己呢?这四天里,荣利子总共发送了十则信息,统统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为了这事,荣利子在与坦桑尼亚分公司通过视频电话商讨业务,以及接待食品业界客户的时候,脑海里始终浮现出翔子的影子,赶也赶不走,上班时也不忘上网查阅她的博客。

“志村,你在做什么?这种事情请你回家去做!”

她正专心致志地拉动滚动条上下浏览页面,丝毫没有留意到部长已经站在身后,低低一声斥责,让荣利子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中邪了?之所以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也是事出有因,类似的体验十五年前就有过一次。那种焦灼感,仿佛触手可及般又栩栩如生地复苏了,这种感觉让荣利子坐立不安。

——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我给你发信息为什么视而不见?我们不是朋友吗?

——至少,请你告诉我一个闪我的理由吧?

——你说点儿什么呀!

事态至此,为了集中注意力工作,荣利子决定赶在上班前确认一下翔子平安无事,如果实在无法确认,就不排除报警请警察出面了。于是,她一骨碌爬起来,动作麻利地穿好昨晚准备好的薄针织毛衣、裙子、连裤袜,简单化了个妆,平素梳得整整齐齐的波浪鬈发用个发卡一夹便完事了。她像往常一样,为了不惊醒父母,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

饱含水分、带着草木香气的早晨的空气,凉凉地将她全身裹住。真不敢相信,前两天知了还在吱吱呀呀地鸣叫不歇呢。刚刚走出公寓大门,荣利子便注意到了伫立在晨雾中的人影。

是圭子。穿着一套睡衣似的运动服,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荣利子不想同她照面,但距离如此之近,根本无法假装没看见。何况她和自己住在同一幢公寓,相识已二十四年,从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

“早啊!”

圭子直直地两眼向前,半张着嘴,脸上毫无表情。借着早晨的自然光,荣利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昔日的好友:不施粉黛的皮肤干燥得吓人,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落一层粉下来,眼角刻着深深的皱纹,从运动衫袖口伸出几根手指在脸颊上抓搔着,那动作同小孩没什么两样,然而与之极不相称的却是肌肤枯黄、面容衰惫,头发黏贴在额头和脖子上,一看就是几天没洗了。

“你干吗去啊?不是去上班吗?车站在那边呀。”

荣利子不想让圭子知道自己的行踪,于是含含糊糊地敷衍道:“哦,我到商店街那边有点儿事……对了,圭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啊,这么早跑出来?”

“不做什么啊,早晨出来散散步,等一会儿就能和往车站去的人群逆向交会了,真有意思,好像时间倒过来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