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第23/61页)

躺下后很长一段时间,威尔·安德鲁斯在周围的寂静中侧耳倾听。有一阵儿,燃烧的松木闷熄后,发出刺鼻的气味,他的鼻孔感到暖烘烘的。接着风向变了,他再也闻不到烟味,听不到周围人的鼾声。他转了个身,面向他们刚刚走过的山的一侧。他的目光从黑暗紧贴着的大地抬起,看到一片树林从黑暗中升起。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亮晶晶的星星闪闪发光,因此树林逐渐清晰起来。他的目光随着这片树林隐隐约约的轮廓望过去。即便多盖了一条毯子,还是感到冷飕飕的。呼吸着夜晚凛冽的空气,可以看到自己呼出的白色雾气。看到明亮的夜空中一棵高大的圆锥形松树黑黝黝的外形时,他闭上了眼睛。尽管天气寒冷,他还是沉沉睡去,一直睡到天亮。

5

安德鲁斯醒来的时候,查理·霍格已经起身,穿好了衣服。他躬身站在营火前,给昨天封住的火炭添加树枝。安德鲁斯在自己温暖的铺盖里又躺了一会儿,看着自己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变成了雾气。然后他把毯子掀到一边,打了个冷战,把脚伸进靴子里,因为天气寒冷,靴子硬邦邦的。他没系鞋带,就迈着沉重的步伐朝营火走去。太阳还未在他们靠着搭建帐篷的那座山的山顶露脸,但对面山顶上的一大片松树林已被初日照亮,一小块转黄的白杨树在一片绿树林中闪着金黄色的光芒。

查理·霍格把咖啡烧开前,米勒和施奈德也起身了。米勒招呼了一下安德鲁斯。他们三人从树荫下走出来,来到山谷的平地。一百码以外的地方,他们缚住双腿的马在吃草。他们把马牵回营地,套上马鞍,等咖啡、肋条肉和烧糊的玉米粥好了就开始吃早饭。

“它们没怎么动弹。”米勒说,一边指着树林那边。安德鲁斯看到牛群像一条黑色的细线在山谷转弯处排成一行。他匆忙喝着咖啡,连嘴都被烫了。米勒不急不躁,平静地吃着早饭。吃完后,他走到树林里面,从一棵矮树上挑选了一根分叉的枝条,在离分叉两英尺的地方把它砍了下来。他用刀修剪分叉的枝条,使得两个小叉枝从主枝上突起六英寸,然后又把主枝的粗根削尖了。从自己铺盖旁的一堆东西中,米勒拿出自己的枪,揭开防夜间潮气的油布。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枪,然后插进挂在马鞍上的长枪套里。三个人上了马。

在开阔的山谷里,米勒带住马,对身边的两个人说:“我们直接朝它们走过去。让你们的马一直跟在我后面,不能让牛群突然改变方向。只要我们笔直地朝它们走,它们就不会受到惊吓。”

安德鲁斯骑马跟在米勒后面,走得很慢。他的手有点痛;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关节,骨头上的皮肤被拉得都发白了。他松下抓紧的缰绳,让肩膀松塌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他们走完山谷宽度一半的时候,那些缓慢吃草的牛群已经转过了弯。米勒领着两人来到山脚下。

“从这儿开始我们得放慢点了,”米勒说道,“在山里你永远不知道风会朝哪个方向吹。把你们的马拴起来,我们走过去。”

米勒走在前面,其他人一个接一个跟在后面,几个人绕过粗钝岩石的转角。米勒突然停下脚步,举起一只手。他没有掉头,用平常说话的口气对跟在身后的人说道:“野牛就在前面,离这儿不到三百码。现在要轻点儿走。”他蹲下来,拔了几片草,举起手,让草落到地上。风把草吹回到他身边。他点点头。“风向正好。”他站起身,走得更慢了。

安德鲁斯的一个肩膀背着给米勒盛弹药的口袋,他想变换一下口袋的位置。他移动口袋的时候,看到自己前面的牛群动了一下。

米勒还是没有掉头,说道:“沿直线走就行了。只要你不偏离这条直线,牛群就不会受到惊吓。”

现在安德鲁斯能够清楚地看到牛群了。在绿中泛黄的草地衬托下,深棕色野牛格外显眼,但是野牛的颜色融进它们身后陡峭山坡上松树林的深颜色。许多野牛悠闲地躺在柔软的山谷草地上;这些小圆丘一样的牛,像黑色岩石一样,没有任何特点和形状。但有几头牛站在牛群边上,如同哨兵;有些牛愉快地吃着草;有些牛站着不动,毛茸茸的巨大头颅低垂在两腿之间,腿上长满了黑色的长毛,牛的形状看不清楚。有一头老牛两侧和腹部都带有伤疤,这些伤疤很大,即便在他们三人行走的地方也能看得见。这头老牛与其他牛保持一定距离站着。它面向走过来的几个人,低着头,乱蓬蓬的毛发垂在头上,乌黑的牛角弯曲向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走近了,这头牛也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