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于苏斯的各种表现(第7/12页)

“现在我要跟您谈谈。”

“谈政治吗?”

“我不懂政治。”

“我也不要听。”

“事情是这样。在您又当听众,又当演员演戏的时候,有人敲酒店门。”

“有人敲门?”

“是的。”

“我不喜欢有人敲门。”

“我也是这样。”

“后来呢?”

“后来我去开门。”

“是谁敲门?”

“一个来跟我说话的人。”

“他跟您说什么?”

“说我听他说的。”

“您是怎么回答的?”

“什么也没有回答。接着我又回来看您演戏。”

“后来呢?……”

“后来又有人敲门。”

“谁?还是那个人?”

“不是。另外一个。”

“又是一个来跟您说话的人吗?”

“这人什么也没有对我说。”

“没有说更好。”

“我可不这样想。”

“请解释一下,尼克莱斯老板。”

“您猜猜看第一次来跟我说话的人是谁。”

“我没有效法俄狄浦斯[9]的闲空。”

“是马戏团的老板。”

“附近的一家?”

“是的。”

“就是有疯狂的乐队的那一家?”

“是的。”

“怎么样?”

“我说,于苏斯掌柜的,他对您提出一个建议。”

“一个建议?”

“一个建议。”

“为什么?”

“因为……”

“您比我强,尼克莱斯老板,因为您刚才猜对了我的谜,现在我却猜不透您的了。”

“马戏团老板托我告诉您,他今天早上看见警察的队伍走过,他,马戏团老板,愿意向您证明他是您的朋友,所以他提议用五十镑现钱,买您的马车‘绿箱子’,您那两匹马,您的铜号和吹号的女人,您的剧本和在戏里唱歌的瞎姑娘,您的狼和您本人。”

于苏斯露出一个傲慢的笑容。

“泰德克斯特客店老板,请告诉马戏团老板:格温普兰不久就会回来。”

客店主人拿起黑影里的椅子上的东西,转过身来,对着于苏斯举起两只手,一只手拎着一件外衣,另外一只手拎着一件皮披肩、一顶毡帽和一件上衣。

尼克莱斯老板说:

“第二次来敲门的是一个警察局的人,他走进来又走出去,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把这些东西留在这儿。”

于苏斯认出这是格温普兰的披肩、上衣、帽子和外衣。

第四章 MŒNIBUS SURDIS CAMPANA MUTA[10]

于苏斯摸摸毡帽、呢外衣、哔叽上衣和皮披肩,对这些遗物不能再怀疑了,他一句话也没说,简捷地做了一个命令式的手势,对尼克莱斯老板指了指客店门。

尼克莱斯老板开了门。

于苏斯匆匆走出酒店。

尼克莱斯老板的眼睛跟着于苏斯,看见他尽着他那双老腿的力量,朝今天早上铁棒官带走格温普兰的方向奔去。一刻钟以后,于苏斯上气不接下气地走到监狱门所在的那条小街上,走到他曾经在那儿观察了好半天的地方。

这条街不到半夜就无人迹了。这是一条白天令人伤心,夜里令人不安的街道。一过了某一个时辰,谁也不敢到这儿来。看样子,大家仿佛怕这两道墙壁挤在一起,怕监狱和墓地心血来潮的拥抱一下,把人挤死似的。这是黑夜产生的效果。巴黎浮威尔胡同没有树梢的柳树也有这样的坏名声。据说,这些树桩夜里变成一只只大手,抓从那儿走过的行人。

我们前面已经说过,萨斯瓦克的居民出于本能地躲开这条夹在监狱和墓地中间的街。早先这条街一到夜里就拦上一条铁链子。但是毫无用处;因为阻止从这条街上通过的最好的链条是它所造成的恐怖。

于苏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他在想什么?什么也没有想。

他是到这条街上来打听消息的。他去敲监狱门吗?当然不。他脑子里根本没有想到这可怕而又徒劳无益的办法。想走进监狱去探听消息?简直是发疯!监狱门是不会对愿意进去的人,比愿意出来的人更轻易打开的。监狱门的铰链是根据法律转动的。这点于苏斯是知道的。那么他到这条街上来干什么?看看。看什么?不知道。也许什么也不看。也许看看可能发生什么事。能在格温普兰消失在其中的监狱门对面待一会儿,已经算做了点事情。有的时候连最黑、最粗糙的墙也会开口说话,说不定两块石头中间能漏出一点亮光。一堆关得严丝合缝的建筑有时候能够隐隐约约地透出一点亮光。偷偷观察一个与外界隔离的事实,并不是徒劳无功的。我们都本能地设法缩短我们和对我们有利害关系的事情中间的距离。这就是于苏斯所以回到这条小街——监狱的小门所在地的原因。

在走上这条小街的当儿,他听到一下钟声,接着又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