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上刑罚的地窖(第6/17页)

在坟墓似的寂静中,两人走出院子,穿过黑暗的酒店厅堂,到了广场上。客店门口聚着几个过路的人和一队由承法吏带头的警察。看热闹的人望见警官手里的铁棒吃了一惊,连忙按照英国人的规矩,一声不响地散开,站在旁边。铁棒官朝当时叫做小河畔街的一条泰晤士河的小街走去;格温普兰夹在承法吏的好像篱笆似的两队警察中间,面色苍白,除了两条腿以外,浑身纹丝不动,身上裹着的大衣简直像一块殓尸布。他跟在那个一言不发的人身后,慢慢地离开了客店,仿佛是一座追踪鬼魂的雕像。

第三章 LEX,REX,FEX[7]

假使是在今天,秘密逮捕就会使英国人大吃一惊;可是在当时,这是警察局常用的一种办法。追溯上去,甚至在乔治二世时代,特别是对一些微妙的案件,就已经出现了这一类违反人身保障法[8]的事例。在法国用的是“皇上的拘票”。有人控告华尔波[9]曾经用这个办法逮捕,或者让人逮捕科西嘉王奈霍夫,结果他不得不出庭替自己辩护。不过这个案子可能没有什么根据,因为科西嘉王是被他的债权人扔到监狱里去的。

秘密监禁在德国的圣凡姆非常流行。日耳曼的习惯准许这样做。因为英国的古法一半是从日耳曼的习惯来的,另外的一半是从诺曼底人的习惯来的,在某种情况之下,可以说后者跟前者不谋而合。如斯帝尼安的皇宫警察署主管叫做“皇家缄默看守人”,silentiarius imperialis。英国的官吏实行这种秘密监禁,是以诺曼底人的条例为根据的,如:Canes latrant,sergentes silent. ——Sergenter agere,id est tacere[10]. 他们引用伦杜甫斯·萨加克斯的著作第十六节:Facit imperator silentium[11]. 他们引用腓力浦国王一三〇七年的宪章:Multos tenebimus bastonerios qui,obmutescentes,sergentare valeant[12]. 他们引用英国亨利一世的训令第五十三章:Surge signo jussus. Taciturnior esto. Hoc est esse in captione regis. [13]他们对下面这段训令特别引为骄傲,它简直可以说是英国古代封建制度的不打自招:“子爵之下设杖剑家臣,他们必须严惩所有和歹徒结伙的人,有杀人嫌疑的人,逃犯,以及已经判决的罪犯……必须严厉而秘密地镇压他们,使善良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作恶多端的人无法害人。”这样的逮捕叫做“执剑队的拘捕”(参阅《诺曼底古习惯法》第一部第一卷第二章)。除此以外,法学家还常常引用in Charta Ludovici Hutini pro normannis[14]的servientes spathæ[15]。Servientes spathæ这两个词慢慢变成拉丁土话,以后就变成我们方言里的Sergentes spadæ[16]了。

秘密逮捕跟下令通缉完全不同,这说明必须保持缄默,直到把案子某些模糊的地方完全弄清楚为止。

意思是说:这是保留问题。

也就是说,在警察局的活动里,有一定分量的国家利益在内。

私法的这个“私”字的意思是说“禁止旁听”,这四个字也适用于这一类的逮捕。

有的编年史作者说爱德华三世就是采取这样的办法,下令把毛梯摩从他的母亲法国的伊撒伯尔的床上抓走的。这儿又是一个疑窦,因为他在被捕以前还在他自己的城市反抗敌人的围攻呢。

“制造国王的人[17]”华雷克就高兴用这个方式“抓人”。

克伦威尔也采用这个办法,特别是在康诺特州;多尔蒙伯爵的亲戚特来里-阿尔克罗就是被他这样缄默谨慎地抓起来的。

法院签署的这种拘束人身自由的片面文件,与其说是拘捕状,不如说是传票。

有的时候这不过是一个传讯的方法,为了对被传的人表示适当的尊重,命令所有的人都保守秘密。

老百姓呢,他们不了解这个区别,所以觉得特别可怕。

我们不要忘记,当时的英国并不是一七〇五年的英国,更不是很久以后的今日的英国。总的说来,当时的事情非常不明确,有的时候甚至是处在高压状态;丹尼尔·笛福曾经尝过号枷示众的滋味,关于英国社会的特征,他在什么地方写过这句话:“法律的铁掌。”这儿不但有法律,而且还有专横独裁。请读者想一想:斯梯尔[18]被赶出议会;洛克被赶下讲坛;霍布斯[19]和吉本[20]逼得不能不逃走;查理·丘吉尔[21],休谟[22]和普利斯特莱[23]遭受迫害;强·威尔克斯[24]被关在伦敦塔里。如果把“煽动性的诽谤”法的牺牲者都列举出来,名单就太长了。差不多整个的欧洲都有这一类的案件,当时各国的警察作风都是一个样子。英国允许官家严重侵害所有的权利;请回忆一下“穿铁甲的新闻记者”好了。在十八世纪,路易十五在毕伽底来把他不欢喜的作家都弄回来。不错,乔治二世也是在歌剧院的大厅里把那个“觊觎王位的家伙”抓走的。这是两条很长的胳膊;法国国王的胳膊能伸到伦敦去,英国国王的也能伸到巴黎去。这就是他们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