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裂痕开始(第3/19页)

一股相当强的风把客店的窗架和百叶窗都刮得摇动起来,因为四周根本没有房子。听起来好像老天爷在诉苦似的。演讲家停了一会儿又说:

“打断了我的话头。真是的。让你讲吧,多嘴的北风。先生们,我倒不生气。风像所有孤独的人一样,爱说爱道。它因为住在上面,没有人做伴儿。于是就嚼舌根子了。现在言归正传。请看,这儿是几位跟我合作的艺术家。我们一起四个人。A lupo principium[15]。我先从我的朋友开始,它是一条狼。它并不隐瞒这一点。瞧瞧它。它有学问,严肃、聪明伶俐。上天可能一度打算把它造成一位大学里的博士;可是要当博士必须愚蠢才成,可惜它不蠢。我还要说一句,它没有偏见,也没有贵族习气,它碰上机会,也同母狗谈谈心,虽然它本来应当结交母狼的。要是它生几位太子的话,它们的吠声一定会把母亲的吠声和父亲的嗥声美妙地结合起来。因为它是嗥的。它应该对人类嗥叫,它也能作犬吠,那是为了对文明表示和蔼。这是一种伟大的谦柔。奥莫是一条十全十美的狗。我们应该崇拜狗。狗是一种多么奇怪的畜生啊!用舌头淌汗,用尾巴微笑。各位先生,奥莫同墨西哥没有毛的奇妙的‘哈罗以柴尼斯基’狼比起来,聪明相同,而亲切则过之。我还可以说它心地谦虚。它有一条对人类有用的狼的谦虚。对人热心热肠,肯帮助别人,可是从来不夸自己的功劳。它的右爪子做了善事,连左爪子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它的长处。现在来介绍我的第二个朋友,我只有一句话:他是一个怪物。你们停一会儿就能欣赏他了。他过去被海盗抛弃在荒野的海岸上。第三位是一个瞎子。她是不是特殊的人呢?不是的。我们都是瞎子。吝啬的人是瞎子,他只看见金子,看不见财富。挥霍的人是瞎子,他只看见开端,看不见结局。卖弄风情的女人是瞎子,她看不见她的皱纹。有学问的人是瞎子,他看不见自己的无知。诚实的人是瞎子,他看不见坏蛋。坏蛋是瞎子,他看不见上帝。上帝也是瞎子,他在创造世界的时候,没有看见魔鬼也跟着混进来了。我也是瞎子,我只知道说啊说的,看不见你们是聋子。跟我们在一起的这个瞎了眼的姑娘是一个神秘的布教者。灶神可能把火炬传给她了。她那使人无法了解的性格,像羊毛一样温柔。我认为她是国王的女儿,虽然还不能肯定。怀疑是贤者的一项令人钦佩的特点。我自己呢,我推究哲理,并且行医。我思索问题,也替人包扎伤口。Chirurgus sum[16]。我能医治发热病、瘴气和瘟疫,差不多所有的内脏发炎和痛苦,我都能够除掉,如果仔细处理,会消除更厉害的疾病。当然,我并不是希望你们长痈,痈也叫做疔疮。这是对人没有好处的讨厌的疮。这种疮能致人死命,不过也只有这点坏处。我既不是不学无术的人,也不是野人。我重视口才和诗,我天真无邪地跟这两位女神[17]亲密地住在一起。末了,我奉送各位一个劝告。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是属于光明一面的,千万要修德行善,做个谦逊、正直、公正和爱人的人。这样我们每一个人在尘世间,都能在自己的窗口上放一小盆花。各位老爷,各位先生,我的话完了,正戏马上要上场了。”

墙外的那个水手模样的人听到这里,就走进客店的客厅,付给门口收钱的人几个钱,接着穿过客厅,走到站满了人的院子里,看见院子尽里头有一辆打开板壁的篷车,台上站着一个穿熊皮的老人,一个好像戴着面罩的青年,一个瞎眼的姑娘和一条狼。于是他大声叫道:

“嘿!天啊,这些人才有趣呢!”

第三章 那个过路的人又来了

我们刚才已经认出来:“绿箱子”已经来到伦敦。它在萨斯瓦克开张起来了。于苏斯被这块木球草地吸引住了,他觉得这个地方的好处是天天有集市,连冬天也是一样。

看见圣保罗大教堂的圆顶,对于苏斯来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总的说起来,伦敦也有优点。替圣保罗盖一座大教堂是一件勇敢的事情。真正的大教堂是圣伯多禄大教堂[18]。有人疑心圣保罗是想像出来的圣人,从宗教上说,想像就是异端。圣保罗被列入圣品,本来是很勉强的。他是从艺术家的门走进天堂的。

大教堂是一面旗帜。圣伯多禄大教堂是正教之城罗马的旗帜。圣保罗大教堂是裂教之城伦敦的旗帜。

于苏斯的哲学范围很广,包罗万象,他对这种意见上的分歧自然很清楚。说不定他到伦敦去正是因为他对圣保罗有好感的缘故。

于苏斯选定了泰德克斯特客店的大院子。它仿佛是给“绿箱子”预先布置好的,这是一座现成的戏院。方方的院子,三面都有房屋,第四面是一座墙,正对着一层层的楼房。大门很高,他们把“绿箱子”拖进院子,放在靠墙的地方。三面房子的二楼上有一道长长的木头大阳台,直通二楼上的各个房间,上面有披檐,下面用木柱撑着。底层的窗子就变成了包厢,院子变成正厅,阳台变成楼厅。靠着墙的“绿箱子”正好对着剧场。这儿跟上演《奥赛罗》、《李尔王》和《暴风雨》的格罗勃剧院很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