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就是救自己(第3/5页)

谢弗特利特先生说这个世界的问题在于没有人尽心,没有人停下脚步多花点心思。他说要不是他尽心并且花了足够多的心思,就不可能教会露西说一个字。

“再教她说点别的。”老妇说。

“你希望她再说点什么?”谢弗特利特问。

老妇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开怀地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暗示。“教她说‘甜心’。”她说。

谢弗特利特已经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第二天他开始在那辆车上敲敲打打,到了晚上他告诉她,要是她能买一条风扇皮带,他就能把车修好。

老妇说她会给他钱。“你看见那个女孩了吗?”她指着在地上坐开一尺远的露西奈尔,她正看着他,眼睛在黑夜里甚至显得更蓝了。“要是有哪个男人胆敢带走她,我会说‘这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但要是那个男人说,‘太太,我不想带走她,我想和她待在这儿,’我会说,‘先生,我一点也不怪你。要是我能有一个固定的住处,并且得到世界上最甜美的女孩,我也不会放过的。你可不傻。’我会这么说。”

“她多大?”谢弗特利特先生随口一问。

“十五,十六岁。”老妇说。女孩快三十岁了,但是她看起来天真无知,所以很难猜。

“最好能再给汽车刷刷漆,”谢弗特利特先生说,“你也不希望它生锈吧。”

“这个以后再说。”老妇说。

第二天他去了城里,带回了他需要的零件和一罐汽油。傍晚时,从棚屋里传来可怕的声响,老妇从房间里冲出来,以为露西奈尔正在哪儿发脾气呢。露西奈尔坐在鸡笼上,跺着脚嚷嚷,“鸟!鸟!”但是她的吵闹声被汽车的声音淹没了。汽车噼啪响着从棚屋里冲出来,既凶猛又庄严。谢弗特利特先生笔直地坐在驾驶座上,神情严肃,谦逊,像是刚刚妙手回春。

那天晚上,老妇摇着椅子坐在门廊里,开口便谈起正事。“你想要个纯洁的女人吧?”她恳切地问,“你不想要那些渣滓。”

“是啊,我不想。”谢弗特利特说。

“一个不会说话的女人,”老妇继续说,“不会顶撞你,也不会说粗话。你得找个这样的。就在这儿。”她指着正盘腿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脚的露西奈尔。

“没错,”他承认,“她不会给我添麻烦。”

“星期六。”老妇说,“我和你俩开车去城里把婚事办了。”

谢弗特利特在台阶上坐坐舒服。

“我现在不能结婚。”他说,“想做什么事情都需要钱,我现在没钱。”

“你要钱干吗?”老妇问。

“得花钱。”他说,“现在的人都为所欲为,但是在我看来,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娶了她,我想带她出去转转。我是说带她去住酒店,吃顿好的。就连温莎公爵我也不会随便就娶,”他坚定地说,“除非我能带她去酒店,请她吃顿好的。

“从小大人就这样教我,我也没办法。我的老母亲教我要这样。”

“露西奈尔连酒店是什么都不知道,”老妇咕哝着,“听着,谢弗特利特先生,”她说,挪到椅子前面,“你会得到一个固定的住处,一口深井,一个世上最天真的女孩。你不需要钱。听我说:像你这样一个贫穷、残疾、无依无靠的流浪汉,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容身之所的。”

这些可怕的词语停留在谢弗特利特先生的脑袋里,如同一群盘桓在树顶的秃鹰。他没有立刻回答。他为自己卷了根烟,点燃,然后用平静的口吻说:“太太,人分为两部分,肉体和精神。”

老妇咬紧牙床。

“肉体和精神。”他又说了一遍,“太太,肉体就像是一幢房子:它哪儿也去不了;但是精神,太太,就像是一辆车:总是在动,总是……”

“听着,谢弗特利特先生,”她说,“我的井永远不枯竭,我的房子在冬天也是暖和的,这房子里每样东西都是我的。你可以去法院查查。那棚屋里面是辆不错的汽车,”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诱饵,“星期六之前你把它漆了。我会付钱的。”

谢弗特利特先生在黑暗中露出微笑,像条疲惫的蛇,突然被火焰惊醒。他立刻回过神来说:“我是说,一个人的精神对自己来说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重要。我可以在周末带我妻子出门,却不考虑花多少钱。我听从精神的指引。”

“我给你十五块让你们去玩一个星期。”老妇恼怒地说,“我尽力了。”

“这些钱还不够付汽油和酒店,”他说,“没法喂饱她。”

“十七块五。”老妇说,“我只有这点钱,你再榨也榨不出来。你们可以拿去吃顿午饭。”

谢弗特利特先生被榨这个字眼深深地伤害了。他毫不怀疑她还在床褥里藏了更多钱,但是他已经跟她说了,他对她的钱没兴趣。“我会照做的。”他站起身来,没再继续和她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