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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他已经长大很多了。

十天或者两个星期之后,他们在纽约一家旅馆见面。她先到那儿,要了威士忌和烤牛肉三明治。当他来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也给他倒了一杯,他把她要的两份三明治都吃了。她戴着一只银铃手镯,很久以前在卡萨布兰卡买的。那次地中海乘游轮旅行是一位年长的有钱姑妈送给她的圣诞节礼物。整个旅程中,她都无法摆脱对那位年迈夫人由衷的、令人压抑的感激之情。当她看见里斯本,她想道,啊,马萨姑妈,我真希望你能看一眼里斯本!当她看见罗得岛,她想道,啊,马萨姑妈,我真希望你能看一眼罗得岛!当她在薄暮中的卡斯巴 [37] ,她想道,啊,马萨姑妈,我真希望你能看一眼非洲上空天空是多么紫!一想起这些,她便摇一下银铃。

“你必须要戴着那手镯吗?”他问道。

“当然不是。”她说。

“我讨厌那些垃圾货,”他说,“你有一些非常美的首饰,比方说那些蓝宝石。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戴那些垃圾货。这些银铃让我发疯。你只要一动,它们就会响起来。它们太刺激我的神经了。”

“太抱歉了,亲爱的。”她说,摘下了手镯。他看上去似乎为他的粗鲁而感到羞耻,或者困惑。他以前从来没有对她这样鲁莽,或者这样粗暴过。

“有时候,我独自纳闷我为什么会这样,”他说,“我是说,我不可能得到更好的了,我知道的。你漂亮,你让人着迷—你是我见过的最迷人的女人了—但有时候,我纳闷,我琢磨,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是说,有些人很快就能找到一个漂亮姑娘,姑娘就住在隔壁,她的家人非常友好,他们上同一所学校,参加同样的舞会,他们一起跳舞,互相产生了爱情,结婚。但我想,穷人家的孩子可不能这样。我家隔壁没有漂亮姑娘住着。在我们的街上压根就没有美丽的姑娘。啊,我很高兴我拥有这样的际遇,但我还是不断纳闷,如果我没得到这样的机遇的话,我将会是什么样子呢?我是说,像在楠塔基特那个周末那样。那是一个热闹的足球赛周末,我一个劲地在想,我们在那儿,在那阴森森的老房子里,就我们俩待在那儿—那是一个真正阴森森的地方,下着雨—而有些家伙却驾驶着折篷汽车去看足球赛。”

“我一定看上去老极了。”

“啊,不,不,你不显老。不是那么回事……只有一次。那也是在楠塔基特。晚上下起了雨。开始下雨了,你爬起来去关窗户。”

“我显得老极了?”

“只有那么一会儿……也并不全然是那样。但是,你瞧,你习惯于舒适,你是与众不同的。有两辆车,许多衣服。我只是一个穷孩子。”

“这有关系吗?”

“啊,我知道你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关系,但是,这确实有关系。当你走进一家餐馆,你从来不关注价格。你的丈夫有能力给你买所有东西。他会给你买你需要的所有东西,他兜里装满了钱,但我是一个穷孩子。我想我是一匹孤独的狼。我想大部分穷人都是孤独的狼。我从来没有住在你住的那种房子里过。我从来就不能参加一个乡村俱乐部。我永远不可能在海边拥有自己的别墅。我现在仍然感觉饥饿,”他说,望着那空空如也的三明治盘子,“我正在长身体,你知道。我必须吃午餐。我并不想显得非常忘恩负义,但是我饿。”

“那你去餐厅吧,亲爱的,”她说,“去吃午餐。这儿是五美元。”她亲吻了他。他一走,她便独自离开了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