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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到家时,贝特西仍然非常激动。“你现在就到那儿去把它拿回来,”她说,“他们会将桶里装满垃圾,声称那就是他们家的。你应该在桶上漆上我们家的名字。你现在就到那儿去把它拿回来。他就在那儿,正在割草呢。”

科弗利从家里走出来,走到两家的边界上。彼特·墨菲刚打开他的割草机。远处的山脉是蓝色的。在一天的这个时光,每家屋宇景致相似,而这单汽缸的割草机和这两个穿着白衬衣的男子给这个场景带来一种少有的异样感觉,仿佛科弗利并不是想指责他的邻居或是他邻居妻子的偷窃行为,而是来说促销指数的上升表明直接邮寄广告的效果毋庸置疑地强大。简而言之,他们所处的现实和他们的激情似乎受到了挑战。远处的山脉是由火和水造成的,山谷里的房屋却显得如此虚无缥缈,薄暮中似乎散发出一种衬衣硬纸板的味道。科弗利神经质地捏着指关节,摇一下头向彼特示意。彼特推着割草机就在他面前经过,由于割草机的声音太大,他没能听清科弗利的话。科弗利等待着。彼特在草地上转了一圈,又走了回来,关上割草机,在科弗利面前停了下来。

“我妻子对我说,你们偷了我们家的垃圾桶。”科弗利说。

“那又怎么样?”

“难道你们习惯拿别人家的东西吗?”科弗利不仅愤懑,而且更加迷惑了。

“听着,小嫩蛋,”墨菲说,“在我长大的地方,你要么偷,要么去吃土。”

“然而这并不是你长大的地方。”科弗利说。这样出击出错了方向。他似乎在给这场争论作注释。由于对自己的正当立场充满信心,他用一种严肃又圆润的声音说话,只是这种声调由于那种老派的或者说乡下的矜持打了折扣。

“劳驾你把垃圾桶还给我们好吗?”他询问道。

“听着,”墨菲说,“你现在闯入我的领地了。你正待在我的土地上。离开这儿,要不我就废了你。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揍歪你的鼻子。撕下你的耳朵。”

科弗利从腰间出了一个右拳,而墨菲这大块头看来却是一个胆小鬼,他倒了下去。科弗利站在那儿,一阵惶惑。不料,墨菲冷不防冲向他的手和膝盖,一口咬住科弗利的胫骨。科弗利大声叫了起来。贝特西和墨菲夫人从厨房里飞奔出来。正在这时,一枚导弹飞离发射台,在暮色中使山谷和基地上空就像仲夏的白天一样明亮,将这一对打架的对手、他们的房子和银杏树的影子浓重地投射在草地上,而气浪将那惊天动地的吼声分割成听起来就像铁轨接口处叮叮当当的缓缓的响声。导弹升天了,随着导弹的远去,亮光也减弱了,两个女人拉着各自的丈夫回家。

啊,父亲,父亲,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科弗利工作的计算和管理中心坐落在远方,看上去似乎是一座巨大的平房。这座平房仅仅用作升降机的终点站和负责安全的官员办公室,其他办公室和硬件设备都在地下。这裸露出来的平房是用玻璃制造的,漆成暗暗的油水一样的颜色。这漆成暗色的玻璃并不减弱光线,却改变了白天的光。在这些黯淡的玻璃墙后面,人们可以看见平坦的草原和一座被遗弃的农场。农场里有一栋房子,一座谷仓,一片树林,以及劈开的木头做的栅栏。在远处导弹塔架阴影下的那些被遗弃的房子具有一种撩起人们思乡情结的魅力。它们标志着一个业已逝去的时代。不管过去真实的情景是什么样的,它们似乎标志着一种富裕的、自然的生活方式。被遗弃的农场使人联想起一系列世俗的田园生活的形象—篝火,一桶桶新鲜牛奶,在苹果树上荡秋千的美丽姑娘—这一切具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然而,人们从这儿转进那黯淡的、油色的玻璃建筑里,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埋藏在牧牛草场地下六层的世界。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那是一个新颖的世界。它的新颖就在于它弥漫着一种热情,一种你觉得你有了用武之地的气氛。这种热情,这种充溢着有用武之地的自豪感,在今天我们大部分人中间已经很难找到了。当你瞧着有时候升降机会抛锚,玻璃墙会破裂,注视着安全检查办公室里那些漂亮的接待姑娘那种原始的、太古的魅力,你无疑会像一个年迈的老人,体会到被时间催逼着越过峥嵘岁月时所拥有的那份沉重的感觉。在计算中心匆匆进出的人们脸上所洋溢的那份满足和目的感,你在纽约或巴黎的地铁里是看不到的。在纽约或巴黎的地铁里,人们怀着漫画家所描画的那种文明里恐惧和痛苦的表情互相注视。一天晚上,当他很晚离开办公室时,他听见基地主任卡梅伦博士和他的一位助手刚结束一场争论。博士在大声吼道:“你们将永远不能送一个他妈的人到他妈的月亮上去。即使你们能送个人到月亮上去,也没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