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脐,灵魂之门

我收到一本布兰科·乔皮奇写的《驴子的岁月》,是从贝尔格莱德寄来的。一封信从包裹里掉出来,上面盖着萨拉热窝中央邮局的印戳,还写着地址:阿夫多·亚布奇卡路22号,阿列克萨·卡莱姆收。这是我以自己的名义收到的第一个包裹。在明信片的背面,国际劳动关系研究所所长安娜·卡莱姆写道:致我亲爱的阿列克萨。十周岁生日快乐!姑妈安娜。

这个礼物并不让我开心。我一大早就忧心忡忡地去了学校。大课间的下课铃声响了,我第一个跑去“大人们的”厕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家在那里吸烟。学校里都抽LD过滤嘴卷烟,因为可以单支购买。只要一支就够3C班十个学生抽了。

“不是这样!”科罗指责茨尔尼,“你得长长地往里吸一口,让烟气一直到达脚指头。”

他好像在解释该怎么吸烟,可实际上,他是想趁此机会在轮到自己之前多吸几口。

“我有个该死的问题……”我突然袒露心声,“我该怎么办呢?”

“这得看情况……是关于什么的?”

“他们想强迫我看书,我宁愿去少管所。”

“我有个法子。”

我差点呛到自己;这可是黑塞哥维那烟啊!即使是大课间,我们也没办法一直抽下去。

“法子?什么法子?”

“从现在起直到今年年底,我哥哥得读完巴尔扎克的《红与黑》。”

“是司汤达的。巴尔扎克写的是《高老头》!”

“可是你让我帮忙的,你怎么这么烦人!”

“我敢打包票啊……”

“知道谁写的什么,这很重要吗?好啦,你好好听着……在学校里,他们对我哥哥说,要是他不看那本该死的书,就让他重读七年级。我妈妈让他乖乖坐在椅子上,威胁他说:‘我会一直监督你,直到你读完这本书!就算你看得想吐了,我也会一直盯着你,但那个该死的家伙,你也必须要读完他的书!’”

“哪个家伙?”

“嗯……巴尔扎克,记住了吧!听完这些话,米拉莱姆就开始唉声叹气:‘可是妈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啊?’我妈妈立刻把他的话顶了回去:‘你还敢问我?!你那可怜的爸爸当了一辈子搬运工。可是你呢,你绝对不能和他一样!要不然,还有什么希望啊!’然后,她就把米拉莱姆捆上了。本来就该如此!”

“接着说啊,用什么捆的?”

“熨斗的电线。然后她打发我去图书馆找那本书。我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米拉莱姆给我使了个眼色,又往我手里塞了个纸条:‘你去肉店老板拉希姆那里。让他给我切一百五十片薄薄的牛肉干。’我去了图书馆,然后去了肉店;拉希姆把肉切成了可以嚼的小薄片,每两页之间夹一片。晚上,我妈妈坐在米拉莱姆对面的长沙发上,她准备了满满一壶咖啡,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哥哥。而我哥哥呢,他表面上在看书,实际上是在贪婪地盯着牛肉干,等他想吃的时候,就假装为了翻页把书快速地往后翻,然后趁机把一片肉吞进嘴里。这一百五十片牛肉干让他翻了三百页书。我妈妈还以为他把书都看完了!”

就因为《驴子的岁月》,我们家有点一反常态。我父母不去操心重要的事,反而开始关注我有没有读过哪些世界文学名著,并列了一份清单。

“告诉我,妈妈,如果不读书,人会死吗?”

这是我向母亲提出的第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她露出谜一般的微笑,并让我坐在一把椅子上;我突然想到,她可能和科罗的妈妈串通好了,而且也学了人家捆绑的招儿。

如果情况真是这样……我可绝对没办法模仿米拉莱姆……我特别讨厌牛肉干!只要一想到油腻腻的东西,我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可我母亲使用的是战略:

“你看这书多灵巧啊,”她边说边用手抚摸着几本精装书的封皮,“只要读一本,你就能学到一个新词。这个规律,你应该听说过吧?”

丰富我的词汇量,对此我无动于衷。她向我展示卡尔·麦(1)的《亡命小道》、佩罗·科伍尔茨卡的《社会》、马托·罗夫拉克(2)的《雪中列车》。所有这些鼓励我读书的行为都让我心烦意乱。我没办法平息下来。布兰科·乔皮奇是姑妈的一位老相识,这让我很不满意。

“为什么她认识的不是阿西莫·费尔哈托维奇(3)呢?他兴许可以让我免费去看萨拉热窝FK的比赛呢!”

“你姑妈是一位革命者,阿列克萨!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千万不能显得你很肤浅!”

“什么?你竟然觉得哈斯(4)肤浅!”

我胡搅蛮缠起来。这可是曾经单枪匹马靠3比1的成绩战胜了迪纳摩萨格勒布(5)的足球运动员啊!要是有人侮辱他,我会发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