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流血 一(第3/7页)

——放下枪,罗卡。

马努埃尔·罗卡转过头,看到蒂托站着,离他只有几米远。他用手枪对准他。

——别动,把枪扔掉。

从外面开始了另一阵扫射。但是小伙子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用枪指着罗卡。

在那弹雨下,这两个人都纹丝不动,互相盯着,就像屏住呼吸的野兽。马努埃尔·罗卡,半躺在地上,眼睛盯住小伙子,小伙子毫无防护地站着。他试图弄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个孩子还是个士兵,这是他的第一千次还是第一次,是他的脑子让他握紧那枝手枪,还是盲目的冲动使然。他看到枪管在难以察觉地抖动。像是在空气中涂写字母。

——不要冲动,小伙子。

他说。

他慢慢地把枪放到地上,用脚一踢,让枪滑向房间的中央。

——一切都好了,小伙子。

他说。

蒂托仍然盯袷他。

——你给我闭嘴,罗卡,甭动。

又一梭子弹扫来,厄尔·古雷干事有手段。等到枪声过后,小伙子既不放下手中的枪,也不低下目光。当恢复寂静后,他向窗外望了眼。

——萨利纳斯,我抓住他了,不要开枪,我抓住他了。

过了一会儿。

——我是蒂托,我抓住他了。

——他娘的,他成功了。

萨利纳斯说。

厄尔·古雷咧嘴笑笑,没有转身。他正在欣赏自动步枪的枪管,就好像枪管是他刻的,在空闲时用白蜡橡树枝雕刻的。

蒂托在窗户的亮光下寻找他们。

马努埃尔·罗卡慢慢抬起身子,让自己刚刚能把背靠在墙上。他想到了压迫他体侧的手枪,手枪插在裤子里。他努力地回忆枪是否已上膛。他用一只手轻轻摸了一下枪,小伙子一点也没有发觉。

“我们进去。”萨利纳斯说。他们绕过柴堆,径直走向农庄。萨利纳斯走路时微微有些驼背,就像他在电影里看到过的那样。他的样子非常滑稽,像所有打仗的男人一样,但他自己意识不到。当他们穿过打谷场时,听到从里面传来一声手枪声。

厄尔·古雷急忙开跑,冲到农庄的门前,一脚把门踢开。

三年前,他曾经一脚踢开过马厩的门,冲进马厩时,看见妻子被吊死在房顶,两个女儿被剃光了头,双腿被血染红。

他一脚踢开门,进了屋,看见蒂托站着,手枪指着屋子的一角。

——我不得不这么做,他有一把手枪。

小伙子说。

厄尔·古雷看了一眼墙角,罗卡背靠墙角,半卧半躺着,一只胳膊流着血。

——我想他有把手枪。

小伙子说

——它藏在某个地方

厄尔·古雷走近马努埃尔·罗卡。

他看看罗卡胳膊的伤口,然后看着他的脸。

——你好,罗卡。

他说。

他抬起一只脚踩罗卡受伤的胳膊,并用力碾。罗卡疼得尖叫起来,翻动着,手枪从他裤子里滑了出来,厄尔·古雷弯腰捡起它。

——你真行,小伙子。

他说。

蒂托点点头,他感到他的一只手臂仍然朝前伸着,手里握着枪,对准罗卡。他把枪口放低。他感到抓着枪托的手指松弛下来。他的手很疼,仿佛打过墙似的。“你放松点。”他想。

尼娜想起了那首歌,它是这样开始的:“数数云彩,好天气就来。”然后,歌词里说到有关一只鹰的一些事,最后以数字结尾,那是一个接一个的数字。从一到十。但如果你能的话,还可以数到一百或一千。有一次,她数到了二百四十三。她想,现在,她可以从地洞里站起来,去看看那些人是谁,他们想干什么。她可以把整首歌唱一遍,然后再站起来。如果打不开盖子,她可以喊,他父亲会过来接她。但是她还是躺在了原地,侧身躺着,双膝收向胸口,两只鞋子不稳地上下摞着,透过毯子粗糙的羊毛,她的脸颊感受到了土地的凉意,她开始用细微的声音唱那首歌。“数数云彩,好天气就来。”

——又见面了,大夫。

萨利纳斯说。

马努埃尔·罗卡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用一块破布按住伤口。他们把他弄到房间中央,在一个木箱子上坐下。厄尔·古雷在他后面,闪在一边,手里紧握着自动步枪。他们把小伙子放到门口监视外面是否有人来。他不时地转身,看看房间里发生的那些事情。萨利纳斯前后来回地走动,手指夹着根香烟。法国香烟。

——你让我浪费了好多时间,你知道吗?

他说。

马努埃尔·罗卡抬起眼睛,对着他。

——你是个疯子,萨利纳斯。

——为了把你撵出窝,三百公里。很多路。

——告诉我你要什么,然后滚蛋。

——我要什么?

——你要什么,萨利纳斯?

萨利纳斯笑了。